“听闻两三岁时便患病夭折了,后来冯淑妃也断断续续的怀过几次,只是都未及分娩就小产了。”
说到此处,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俱皆沉默了片刻。
就在此间,轿辇已到了仙云楼近旁,从赵明锦的角度望过去,只能趁着挡帘撩动的刹那,看到轿辇中人的衣襟往下。
阿穆达坐得笔直,双手在腿上握成了拳,就算看不到脸,赵明锦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脸色绝对比天色还要阴沉。
视线往后,另一顶轿辇中,那人身着浅碧色华裙,双手隐在广袖之下,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谢如玉有些失望:“她怎么不……”
话未说完,只见下方轿辇的挡帘突然被撩起,浅碧色的广袖随着那人的动作滑下一些,露出纤细的皓腕与莲藕一般嫩滑白净的手臂。
里面的人探出头,且还微微扬了下颚,似乎在数仙云楼有几层高。
赵明锦眸子缓缓眯起,这公主倒是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一双眼睛生的水润柔波,如春风拂静湖一般。
相貌隐在浅碧色的薄纱下,虽然看不清晰,但那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几分美人才有的绰约与娇丽。
她颇为中肯地道:“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谢如玉也点头,眸光流转,在赵明锦脸上转了一圈:“阿锦也是个美人,只是惯常不爱打扮,美中又带着寻常女子没有英气,”她捂唇笑,“王爷既欢喜你,便不会看上旁人。”
叶濯自然不会看上那娇滴滴的公主,但她与那公主站在一堆,怎么也不能被比下去。
“走了。”
“这么早就回去?”
赵明锦点头:“今夜皇上在宫中设宴,我回去准备准备。”
谢如玉明白,她这准备一方面是要艳压那公主,另一方面也要向那公主宣示一下王爷是有主的。
“阿锦,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唤王爷的?”
“就……叶濯。”
声音清亮,语气刚直,全无半分女儿家该有的柔缓。若比拳脚功夫,那公主是拍马都不及她,若比温柔婉约,阿锦实在是飞都追不上人家。
“除了这个,还有旁的么?”
“自然有,”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王爷,夫君,你,喂!”
“……”谢如玉叹息扶额,“王爷最喜欢你怎么唤他?”
“自然是……咳,夫君。”
尤其是夜里,也不知这人对夫君这两字哪儿来这么深的执念。
“既然如此,今夜夫君这两个字可要好好唤着,我教你,”谢如玉边说边伸了手过来,纤细柔嫩的指尖拉住了她的衣袖,轻轻晃了两晃,眸光流转,媚态天成,“夫君。”
声音轻柔婉转,语气飘忽悠然,撒娇一般,还是那种带了抹若有似无魅惑的撒娇。
赵明锦整个人如被寒风刮过一般,身子陡然一颤,她抚了抚手臂上起的疙瘩,撇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样子,莫说是李督元,我若是个男子,怕也招架不住。”
谢如玉瞪她:“我在教你,你怎么还编排起我来了。”
“是是是,我错了,”她退开几步,“但我要是同你一般说话,约莫那公主还没作什么反应,叶濯就先被我吓到了。”
话音落下,她准备下楼,走出两步,又若有所思地顿住回眸:“你方才说的冯淑妃,如今人在何处?”
“六年前就已自尽在寝宫了,”谢如玉犹豫片刻,再开口时带了几分模棱两可的试探,“先皇驾崩,朝堂和后宫皆有些动荡,她也曾牵涉其中。”
这倒是证实了赵明锦方才的猜测:“所以冯淑妃是当年冯右相的……”
“亲妹,”谢如玉舒了口气,“果然王爷将这些事都同你讲了,方才说起,我还忧心是不是与你说多了。”
“你我之间忧心这些做什么,”她沉了眉眼,琢磨道,“主事之人尚且留了性命,她一个久居深宫的,怎还……”
“当年主事之人皆被抄家灭族,没留一个活口,她自尽宫中,也算留了个全尸。”
赵明锦一怔:“冯检也问斩了?”
“自然,”谢如玉走近她,准备与她一同离开,“谋朝篡位,只夷三族已是圣上法外开恩了。”
“……”
原来在世人眼中,冯检早已死在了六年前,可那日皇城山上,叶濯清清楚楚地同她说过——
冯检没死。
因为皇帝大婚,大赦天下,他得了恩典,被流放幽州了。
赵明锦一转念,先皇驾崩前曾命四相辅政,冯检一人统领百官,可见对他之器重。
约莫先皇临终前曾给皇上留下过旨意或口谕,比如无论冯检做了什么错事,都饶他一命之类的罢,不然叶濯放过他本就有些说不通,更别提还为他刻意造一个已被问斩的假象了。
“阿锦,”谢如玉碰了碰她的手臂,“想什么呢?”
赵明锦回神,勾起唇角:“没什么,我先送你回府。”
将谢如玉送回家中,赵明锦回了王府,用过午膳,她便吩咐绿儿去倚月轩将红儿找回来,替她梳妆打扮。
红儿梳妆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
“娘娘,您瞧着如何?”她站在赵明锦身后,望着镜子中的人,“若哪里不妥,红儿再重新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