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勾起抹嗜血的笑来,匕首压进一寸,殷红的血霎时染红了冷刃。
“让开,都让开!”周沛挥手,吓得脸色惨白,“让他们走!”
喜堂门边让出了通行的路,赵明锦侧头看向叶濯:“快走。”
两人一同押着周方显,出了喜堂,退至门外,赵明锦迅速收了匕首,抬脚在周方显身后猛力一踹,拉起叶濯的手腕便跑。
天光已尽,夜色初显,街巷都已掌了灯。
初来岳州府时,叶濯曾给她看过这里的图纸,上方绘有可以直通城外的暗道。
身后官兵穷追不舍,赵明锦停在一处分叉的小路上,有些记不清是哪条路,正准备随便跑一条试试运气,就听叶濯含笑开口:“走这条。”
声音不紧不慢,语调不疾不徐,仿若根本不是在逃命一般。
赵明锦来不及理会这些,沿着他指的路跑了片刻,不多时身后纷乱的脚步声停了,骤然刀兵相接。
刀剑刺破血肉之声,一个接一个的倒地声,痛号声撕裂了这夜空的宁静。
她回头,隔着层层屋舍望去,虽什么也看不清,却能想象出那方的场景。
“阿锦,”叶濯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不跑了么?”
“王爷这么想跑,自己跑啊,”赵明锦收回视线,拧眉看他,“哪儿来的人?”
“五十里外,陆元成的兵。”
原来他什么都已经算好,一早没见到天墨,看来是被他派去调兵去了。
“陆老将军奉命守卫北方五城,那是除长岭边关外防御北泽进犯的第二条要隘,你……”
简直胡闹!
四个字在嘴边溜了一圈,没敢说。
她深吸两口气,撇嘴道:“罢了,你是王爷,你说了算。这南渊除了皇上,怕也只有你能调得动他的兵。”
叶濯只笑着看她,垂眸不语。
“既然早已搬了救兵,为何不提前同我说?我若知道,还劫持周方显作甚,直接……”
“直接什么?”
也不能直接动手,叶濯身上有伤,以陆老将军援兵赶到的时辰掐算,她需得在向府与那些侍卫打上一阵子。
这一阵子里,她不见得能护得叶濯安然无恙。
从京城离开前,她就说过要保护他,没想到人没保护明白,还让他为了救自己受了伤。
赵明锦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仰头看他:“若我方才没有挟持周方显,你准备怎么做?”
“与阿锦并肩一战就是。”
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好像他功夫多好似的。
赵明锦与叶濯走回去时,府衙的侍卫已经被彻底控制,天墨带了一队人马回向府抓人,陆元成则带着剩下的兵将清理街巷。
烛火昏黄,月色惨淡,血腥气在空中弥散,地上的血迹星星点点,看不出红,被暗淡光线映的有些黑蒙蒙的。
“王爷,”陆元成看到叶濯,快走几步迎上来,抱拳行了武将大礼,“末将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老将军无需多礼,”叶濯俯身,手掌拖住他的手臂,“快起。”
陆元成站定,视线旁移,才看清站在他身侧的人,正是赵明锦。
他咧嘴一笑,唇上两撮白胡须一动一动的:“丫头,许久不见。”
“陆老兄别来无恙,”赵明锦嘴角一勾,凑近他小声道,“今日既来了,可别忙着走,上次喝酒还未分出胜负呢!”
陆元成仰天大笑,声色极尽爽朗:“老夫还喝不过你一个小丫头,谁走算谁输!”
天墨带人抓了向学监与周方显,又留兵在向府与府衙驻守,等候叶濯发落。
几人一同回了向府,方才还热闹的喜堂已一派死寂,红枣花生等摆在盘中的吃食洒落一地,门上墙上张贴的大红喜字正歪歪扭扭的垂搭下来,将落未落。
一片狼藉。
向菱已经醒了,就站在向学监的身侧,看到赵明锦进来,她微微一怔,向来纯净的目光染上了些许陌生与怨憎。
征战杀伐多年,赵明锦是看惯了这种神色的,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却不想被向菱看的心头一颤。
她脚下一顿,垂在身侧的手在这时被握住,叶濯微凉的掌心扣在她的手背上,肌肤相触,很快便有暖意蔓延。
叶濯曾同她讲过,善恶向来难辨。立场不同,她心中的善,就是旁人心中的恶。
所以,他是在安慰她,不必介怀。
赵明锦仰头看他,只看到他坚毅的下颚弧度,沉稳又淡漠的侧脸,可他握着她的手,力道温柔,暖意盎然。
周方显与向学监被关押,府中家眷一律不得出府。
赵明锦在离开向府前,去了府中东侧的桂树旁,从繁茂的树冠中取了镶金的盒子出来。
脚尖方落到地面,就听到向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所以你根本不是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