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学监与秦学正倒是赞同,其余夫子也乐意配合,唯独向来孤僻阴翳的庄先生冷呵了一声。
声色更是厌恶至极:“武举课业之事与老夫无关。”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甩袖走了。
场面一如赵明锦方来书院那夜一般,很有些尴尬。
最后仍旧是向学监的笑声打破了沉寂,他捋着下颚的胡须,声色和气:“三痴就是这臭脾气,石先生莫见怪。”
“早已习惯,”她嘴角一勾,“庄先生不肯帮忙,只能劳烦学正了。”
秦学正嗯了一声,正色道:“我等皆是为了保护学生,谈不上劳烦。”
赵明锦又扭头看向学监:“我需得在考核场地四处巡视,至于学生们被射中的先后顺序,就有劳向学监记下了。”
“好。”
翌日辰时三刻,向学监将学生们分为两组,一组着青衫,一组着白衣,由秦学正将弓箭发下。
待一切妥当后,赵明锦立在他们身前的石阶上,扬声道:“今日武举课业考核,规则学监已经讲明,我便不再重复,不过,”她声音一顿,望向众人,“考核只为掌握尔等课业情况,与输赢无关,与成败亦无关。”
微风轻拂,撩动着她额角垂下的发与她身上的衣,衣裙下摆在脚踝边漾着细微的弧度。
日光洒落,将她一身明艳的红勾勒出朗润的金边,明媚耀眼,晃人心神。
她声色清亮,全无半分女子的娇柔:“无论怎样,不许伤及同窗之谊,不许怀恨在心,更不许伤人性命,尔等可明白?”
学生们一同应道:“明白!”
话音落后,众人一齐转身,唯有刘柏怔怔地站在原地没动。
黄怀安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站在石阶上的赵明锦,戏谑一笑:“你用这样的目光盯着石先生,是不是又想挑水了?”
刘柏目光一闪,陡然将视线移回,没吭声,转身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你不会真看上石先生了吧?虽说石先生相貌很是出众,但一日为师终身为……”
“别胡说,”刘柏打断他,“我只是觉得,石先生有些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谁?”
“你不认识。”
黄怀安:“……”
秦学正与三位夫子走在前方,赵明锦跟在最后,不多时叶濯以“商讨战术”为由从队伍中走到了队伍末,并刻意与前方的人隔开了些距离。
赵明锦快走两步凑近他,与他一前一后的走着:“向学监守在书院大门处,应是不会发现庄先生。”
叶濯只随意应了一声,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只是低低地唤了她一声:“阿锦。”
赵明锦眉目一肃:“怎么了。”
“今日之事绝不会这么简单,进入考核之地后,不要乱走,跟紧我。”
她怔了怔,继而无声一笑:“放心,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叶濯似还有话要同她说,因为她已经看到他偏过头来,侧脸轮廓映入她眼中,薄唇微微一动。
可惜话还没出口,前方秦学正突然朝她走过来,赵明锦只得清咳一声提醒,而后抬脚走出队伍,迎上前去:“学正。”
秦学正神色肃然:“到得考核地后,先让学生们休整片刻。”
“一切皆听学正安排。”
半炷香后,众人进入赵明锦圈起的地界略做休整,待夫子与秦学正已经到得东南西北四方后,武举课业的考核才开始。
学生们使用的箭都是去了箭头且用布包好的,射到身上许会有些微痛感,不会伤及性命。所以赵明锦看似是在四处巡视,实则是有意无意地跟在叶濯身边。
叶濯定是察觉了什么异样,只可惜没来得及同她细说。既得了他提醒,她更不能掉以轻心。
赵明锦警惕地看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只是……
半个时辰过去,除了一个个学生被射中,身上粘了颜料相继离开,什么都没有发生。
夫子们与秦学正已经分批带着学生们回了书院,最后剩下的,只有穿白衣的叶濯与穿青衫的……刘柏。
赵明锦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里扎马步不太行,拳脚功夫也不太行的刘柏,箭术与反应力倒是不容小觑。
她脚尖轻点地面,飞身坐到树枝上,身子懒散地靠着树干,居高临下,目光只追随着那道白色身影。
离开长安前,她曾与叶濯比试过,当时叶濯三招就败下阵去,功夫完全是花架子,可自从来了岳山书院,他偶尔无意间做出的反应,总让她有种……他不是功夫不好,只是没用尽全力同她打的感觉。
就像此刻面对刘柏,他的躲闪看似见招拆招,实则颇有章法,身形更是如游龙一般迅敏矫捷。
正出神间,一道银光从视线中飞速划过。
赵明锦目光一凛,尚未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抽出箭矢,张弓搭箭,直接射了出去。
随着叮的一声清响,她已经从树上翻下来,飞身过去捡起被她射偏了的箭,扭头看向刘柏:“刘柏,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刘柏看着她手中那支箭,箭头簇新根本没有折下,而且也没有被包裹,此刻就那样在日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这支箭,确实是他方才射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