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南下意识后撤一步,他一眼看清楚元逸眼中的警示之意。石榴的分量太轻,轻的微不足道。一个下人,断了往来就是,难道还由着这下人嫁了人,连带着嫁的那人都可在府中随意行走?
于观南终是带着八抬聘礼离去,他回到自个冷僻的院落,一眼便见一女子冲他急急走来。
“你忽然提亲,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于观南一眼未曾落在女子身上,只唇瓣一启一合,面无表情地说着:“给你一个惊喜啊!”
“可你不该去三皇子府。”女子今日似乎难得气盛,“自当初我离开,就是与皇子府断了干系,你这样前去,置我于何地,置皇妃于何地?”
于观南听不得她说些什么,只觉聒噪异常,他一甩袖,桌上杯盏猛地落地,女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缓慢地抬起眼,目光阴冷骇人:“好啊,只当今日我没有提过亲。”
石榴僵在原地,那些微的气势陡地熄灭。眼见得于观南就要出门,忽的嗫嚅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我愿意嫁。”
停在门口的身影蓦地顿住,不一会儿又是不停地抖动着。下一瞬,他伴随着自个不断放大的笑声回过身来。行至石榴跟前,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颌,仿佛瞧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娶你作甚?”
“同皇子府没了干系,我还娶你作甚?”
“可笑,真是可笑!”说罢,便是扬长而去,独留石榴一人寂寂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她缓慢地蹲下身,开始收敛地上的碎片。
手指触到冰凉的茶盏,她觉得身上发寒,可明明日头打外面射来,她身处暖阳。
……
云间院。
安若眼前闪过于观南的面目,那张脸落在眼底,细细想来莫名有些熟稔。可她诚然不曾见过他,若非是走过的那一世,她曾见过他?
她正思虑着,安歌打外面走来,一面说道:“堂姐,我的行李收拾好了。”
这事起源于前几日,安歌道,她常住在她的院落,影响了她与楚元逸夫妻间的生活。安若自个不觉得什么,但姜嬷嬷闻言照旧去办,很快便收拾了一个院子。
“那便找几个人帮你搬着,你自己可别累着。”安若道,“咱们这两个院子离得近,你有事没事就随时过来。”
“嗯。”安歌垂下头,“我还有一事想同堂姐说。”
“我……我不想出家了。”
“好呀!”安若眸间瞬时浮上悦色,“你能想通了最好。”
然安若欢喜着,一旁石竹的脸色却是在安歌离去后,一寸寸沉重。最后,甚至要落下瓢泼大雨。
第61章 你呀
“怎么了这是?”安若不明所以。
石竹憋的胸口不停起伏:“她不会看上殿下了吧?皇妃, 您这算不算引狼入室?她看上殿下可不行。”
“这话是从何说起呀?”安若无奈失笑,笑罢又是嗔她一眼,“安歌不是这样的人。”
“您才识得她几日, 又怎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人?”石竹扁着嘴。
“你知道?”
“反正她就是不对劲。”石竹哼了哼,“再说,情感一事可看不得人之品性,我费心养大的石榴, 不还是被人拐跑。”
这样一说, 安若忽然懂了。遂笑道:“你也说了,这事由不得人, 石榴这一桩不管好坏, 咱们总归给她兜着底。我想安歌应也是瞧见了这桩事, 才忽然转了念头。”
“这人世间最热烈的情感,不过如是。”她自个虽是不懂石榴这样莽撞的奔赴, 但也佩服她这股冲劲。
“她分明……”
将一张嘴石竹便是猛地闭上,外头传来些微动静,是安歌那处已然开始搬运她为数不多的行李。石竹余下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只怕安歌并未因为石榴这桩事动念, 而是日久深长地瞧着殿下待皇妃好, 才起了兴。
……
沉院书房。
暮霄恭敬禀报:“回殿下, 已经与云间院送去消息, 今夜殿下将会宿在那里。”说着, 眼见书案后的人没有一丝动静, 又道, “方才听竹轩来送信,苏姑娘请您晚间一道用膳。”
这两厢碰撞倒也不是头一回,暮霄心底有谱, 可还是要循着规矩禀报。
果然,楚元逸眼皮微抬:“皇妃喜欢下棋,去库房取出那方血檀棋盘,稍后一并带去。”
“是。”
楚元逸已经许久不再云间院用膳,安歌初来之时,他倒是去过几回,安若没瞧出什么,倒是石竹不怎么欢迎他。后来那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只恨不得撵人。
他还问过暮霄,可是得罪了石竹?
暮霄实在无辜,他与石竹一向处得好,除了她越来越不把他当做师父。
今夜用膳,石竹难得面色和悦,倒是安若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楚元逸探身向前,用饭时还好,这会儿这一局棋下来,她额间蹙得愈是厉害。
安若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棋子,呼出一口气:“与殿下下棋实在是费心费神。”
“殿下的步法我是看不懂,也琢磨不透。”安若道,“同安歌下时,还能打一个输赢,落在殿下这里,我是只有输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