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外城,共有七道城门,四座瓮城。在太平年月,每一道城门外的吊桥绞盘,都有专人专款负责养护维修。只不过北燕王朝的吏治环境,一向不甚清明;所以这笔平日根本看不端倪的专项专款,也自然落在了某一群人的腰包当中……
由于常年不用,再加上缺乏养护,如今众人奋力将吊桥收起,那刺人耳膜的噪音,可谓是震天动地!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出城迎敌的众人。这三百名倒霉催的刀斧手,大多都是牛子方的亲兵心腹;而今日与他一同抗命出城,无非也是想着能在天子眼皮底下表现一番。牛子方吃肉,他们也能尝尝“肉汤”的滋味;
可突然有绞盘声音作响,众人回头观瞧,便看到后方退路被断的情况。毫无意外,这群同样没有见过鲜血的亲兵护卫,也陷入了慌乱的情绪之中……
牛子方虽然不是什么能臣悍将,但终究是武将世家子弟。就算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绝不会犯下自乱阵脚的过错:
“哈哈哈哈哈哈……弟兄们,罗大人这桥收的好,正合我意!你们好好看着,今日这一战,我牛子方便要效仿传说中的楚霸王、垓……垓怎么着来着?”
“牛将军,您是想说“破釜沉舟、自绝后路”的典故吧?”
“不对吧……我好像记得有个该什么的……”
“垓下之战?
“对对对!垓下……”
“可垓下之战,最后是楚霸王败了……”
“不能吧?爱谁谁吧,反正我牛子方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场打赢的垓下大战!……对了,说到垓下那地界,到底在哪啊?”
“……哎…回牛将军的话…垓下在徽州地面……”
自恃武艺高强、又出身名门的牛子方,正在城下摇头晃脑地“引经据典”,自比力拔山兮的上古战神,试图稳定军心;可南康军主帅庞青山,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与那二十名露过一面哨骑兵,再次卷土重来……
牛子方腆胸迭肚的吹嘘着自己一身勇武,耳闻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越来越响,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他双手连番舞动,将家传兵刃冷月枪,转出了一道璀璨夺目的棍花,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看他那副卖弄的模样,唱的不像是霸王别姬、倒像是大闹天宫的猴戏!
然而,牛子方正在得意洋洋之时,压根听不出好赖话;在一众刀斧手的欢呼与鼓励之下,他再次翻身一挑腰杆、将枪头舞出三道虚影,枪尖直指远处的南康哨骑:
“哇呀呀呀呀呀……呔!尔等南蛮贼子不知死活,吃熊心吞豹胆,竟敢来犯由本将军坐镇的燕京城!我见尔等不似乡野村夫,莫非就没听过牛子方的威名吗?来来来,敌将休走、今日你我撒马一战……唉唉唉?别走啊你……”
牛子方按照戏文评书里的“开场白”,才说了半套武将之间的“内行话”;可谁知道敌将见他卖狂挑战、竟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带人驳马而回……
这……与自己想的根本不一样啊!
不过,庞青山既不是傻子,也不是他牛子方的戏搭子,也用不着搭理这个神经病。当他探明了三百刀斧手的阵势之后,又抽空看了看一眼城上观敌的白胡子王放;随后便打了一个手势,率二十骑调转马头,绝尘而归……
尽管暂时还猜不透那老奸巨猾的王放,到底想搞些什么鬼名堂;但至少可以确定北燕的先锋大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牛子方开口挽留对方未果,立刻与身后的刀斧手弟兄吹嘘;不久之后,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牙酸齿冷”的嗡鸣闷响;牛子方抬头观瞧,只见原本湛蓝通透的天空,竟然忽然暗了下来……
嗖嗖嗖嗖嗖嗖……
一阵犹如蝗虫过境般的箭雨,在半空中吊出了高挑迷人的抛物线;那些箭簇闪烁着冷冽的锋芒、借着阳光掩盖身形、看起来如同转瞬即至!顷刻之间,箭雨倾盆犹如镰刀收割麦浪、又仿佛夏夜雨打芭蕉,将那三百名倒了血霉的刀斧手,即刻扫倒一半有余!
身后就是足有十五丈宽的护城河,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连跑都没地方跑!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由于解忧军的弓弩营,位于军阵的正中央,此时尚未列阵完毕,羽箭储备也都在辎重车上;所以,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不算密集,留下许多稀疏空白;而那个脑袋有直愣的牛家二将军,也在那百余名生还的残兵之中……
“卑鄙、下流、无胆匪类!莫非你们南康人不要脸面了吗?此时两军尚未列阵、主将也未通名报姓、怎敢无故向我军突施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