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林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裴涯裴总督,听了东幽李家的名字,脸居然还会硬到这个地步。不过自己终究只是挣个跑腿钱,这些都是他们那些大官之间的事,与自己一个小小的镖师并无干系。况且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跟镖队的两位随行掌柜,他们可都是本家派来的人啊!
“回禀裴督,据本家所说,这趟贩的货物,都是些不值钱的粮食,用于救济饱受寒灾饥荒的漠北百姓之用……哦对了,我们幽北镖行有个老规矩,就是不可以亲眼验证镖物,以免行里晚辈经受不起钱财的诱惑,做出有辱镖门名声的逆事来……所以在下也并不知道他们所言真伪;当然,若是真的一个不小心丢了镖,我们也只需按照食的价格赔偿……”
李海林走了半辈子的江湖,深知如何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如今看起来,似乎这个裴总督是专门来寻东幽李家人晦气的;自己再有能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镖局中的弟兄们摘个干净;至于他们两家谁输谁赢都好,只要不会牵连自己就行。
距商队出城还没半个时辰,当先的镖头便吩咐停车,队尾坐在马车之中的李家二位掌柜,自然觉得有些纳闷。若是平日遇见这种怪事,他们早就趾高气昂地拎着鞭子下来教训人了;以他们二位的身份、以李登在幽北三路的地位,收拾几个镇守边疆的丘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一群猪狗一样的杂碎,竟敢拦住李家商队的去路,瞧这意思竟然还想要卸车验货,简直没了王法了!
可今时今日,两北之间的战火毕竟还没全部熄灭;而这二位掌柜的心里,也都藏着一些‘小秘密’;此时眼看就要出幽北境内,他们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面翻脸不如秋后算账’的原则,空手着四只双手走到了李海林身边。
“李镖头,刚启程还不足半个时辰,怎么就停了呢?”
二位掌柜的一来、无视了不知深浅的裴涯,直接开口向自己雇佣的镖师问去。这一来是想从李海林口中探听一下对方的身份、二来是想给彼此之间留下一个缓和的余地。
“二位掌柜的,这位大人是中山路总督,裴涯裴大人!”
李海林再多一句话都没说,点破了裴涯的身份之后,便抱着双肩后撤了半步,做出了一副‘你们自行交涉,与我海林镖局无干’的态度来。
“哦?中山路总督?裴涯?……中山路的总督不是傅野吗?别是个赝品吧?哈哈哈……”
‘李大掌柜’一句话说完,连带着李海林在内,全都惊在了当场。任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二位掌柜竟会狂妄如斯,连裴涯这一路总督都不放在眼里!这二人充其量不过是李家商号的两位小掌柜,要不然也不会被发配来做这等跟队的苦差了。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李家下人,在明知道裴涯是谁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口出妄言羞辱对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何等依仗在背后支撑!
可就是他们这个‘作死’的愚蠢行径,倒是把裴涯也给难在了当场。今日裴涯受到的打击有些大,心中不免生出了‘谨慎行事’的自警自省来。于是他也没急着说话,只是把腰间总督令牌再次扯下,单手‘递’给二位李家掌柜,让他们自行查验。
“嗯,看这牌子的成色,这位裴总督还的确有可能是真的……怎么着裴总督?阻拦我们李府商队、意欲何为啊?”
这话回的裴涯更莫名其妙了!老子再不济,也是宣德帝钦封的一路总督,就算我年纪再轻、资历再浅,明面上也是与你们家主李登平起平坐的幽北大员啊!莫非在我自己的属地想要做些什么,还得事先经过你们两个奴才的同意不成?
“裴某是中山路总督,查验过往商队乃是本督分内之事!现在你们就把车上的箱子全部打开,本督要查验一番!”
“放肆!”
‘李二掌柜’闻言立刻出言训斥:“裴涯啊裴涯,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聋子还是疯子?这车上的东西,都是我们东幽李家商号发出的货物,上面印着我李家商号的火漆,凭你这样的人也配提起‘查验’二字?!你还真当自己捡了人家郭家的便宜,做了这一任总督,就能和我们家老爷平起平坐了?就你那点道行,我们家相爷吐口吐沫都能淹死你!滚蛋!别在这招爷心烦!……哎呦?你这眼神还挺凶?怎么着,想动手?来来来你往爷脖子上砍……哦……我明白了,你站在这挡路,是不是想跟我们哥俩讨些银子来花花呀?……”
说到这里,这位李家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厚沓银票来,一张一张地数出了最小的一张面额,随手扔在了官道之上,又朝着银票上吐了一口吐沫,斜着眼睛看向目瞪口呆的裴涯:
“呸!裴涯啊裴涯,你这个总督呢,只值这五十两!拿着银票,把路给爷让开!否则爷爷我写上一封书信送到奉京丞相府,一张信纸就能要了你这个总督的脑袋!”
“东家小心……”
“噗……”
尽管置身事外的李海林,在发现裴涯拔剑的一瞬间便已经高声提醒……可裴涯毕竟是在盛怒之下挥出的一剑,等李海林赶上前来之时,那柄宝剑早已经嵌在了‘李二掌柜’的脖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