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鸿与颜书卿兄妹二人,最近一直都住在母妃包氏的北兰宫里。是局势所迫,但也是担心母妃遇险的一片孝心。直到今日下午,金殿上的消息传回之后,母子三人才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漠北血脉能起到的作用都已经开始发酵,原本暗中窥伺的各方小鬼,也就会把目光转到别的地方:此时的重点人物或是两家使臣、或是陛下的近臣李清、甚至是东海关与中山路枕戈待旦的两位将军,都远比自己母子三人更加重要。
唯一还没有化解危局的颜青鸿,也只剩下了他最大的“对手”颜昼,但他目前也是一身的麻烦,想要动手,最快也得等到这场战争能安全渡过之后。总得先保住颜家的幽北三路,他梦寐以求的那张椅子才有价值;否则的话,争来一个亡国之君,又要来有什么用呢?
如今棋局已下至中盘,而北兰宫中的母子三人则是最早退出的一方。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到了松一口气的时候。
颜青鸿急切的想要出宫与自己几位兄弟见上一面,但他与沈归有约在先,或是等到三方谈判彻底画上一个句号,或者对方正式递交战书以后,自己才彻底解除危险,才能如同往日般地招摇过市。
他离开了北兰宫,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是的,一贯被皇帝无视的颜青鸿,年近三旬连个正经寝宫都没有。他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除了一个二皇子的名头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居所也是一间没名没号的僻静小院,当然,这也是他一直都习惯住在宫外的原因之一。
颜青鸿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除了一个年纪老迈的太监外,连个得力的使唤下人都没有。这老太监颤颤巍巍地点燃了火炉,与这位自小看大的小主子爷并肩烤起火来。
颜青鸿发着呆,老太监借着火炉翻烤着红薯,二人就在这间小院中静静感受着时间的流逝。颜青鸿本是个极爱热闹的人,无论是奉京城里的酒楼、南北市场的秦楼楚馆、还是市井之徒聚会的茶馆戏院,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如今他因为种种原因回到了这个自小长大的小院中,不由得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离开过这里,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坐在这里。
就在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与安宁,在安静的皇宫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又略带凄厉喊声:
“来人啊!走水啦!”
颜青鸿一听跟这个声音,猛地站起身来。旁边的老太监被他这一吓,手中吃了一半的红薯也滚落在地。还没等他站起身来,那位二皇子已经跑出了院外……
颜青鸿听到‘走水’二字,心中就生出了大事不好的念头。他来不及细想便夺门而出,疯子一般的跑向了北兰宫方向。一边跑还一直念叨着:
“没事没事!估计是风把蜡烛吹倒了!肯定是蜡烛倒了!不然没理由!没理由!”
平时走路需要十五分钟的距离,颜青鸿只用了三分钟,就跑到北兰宫前。周围的太监护卫们正拿着木水枪与大桶救火,而北兰宫正门上的御笔匾额,却已经看不清楚了……
颜青鸿没有多想,解开了外罩大氅的绑绳披在身上,又扯下了一大片中衣布料,一个猛子扎入了殿前的铜水缸中,再爬出来之时已是浑身湿透。他用那片湿润的布料紧紧捂住口鼻,踢开了抱着他大腿的一个太监,毅然决然的冲进了烈焰升腾的火场之中。
火场中央狂爆的火舌四下飞舞,不停在舔舐着颜青鸿的湿润的头发与衣角,周围蒸腾的热气也以极快的速度蒸发着颜青鸿身上的湿润。他强忍着烟熏眼球的疼痛感,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仔细寻找了一番,在外殿一无所获之后,又立刻跑出了门口。
“泼水!”
满面黑灰的他大喊一声,紧接着便有无数桶水迎面而来,再次把他从上到下给打了个透。须发皆焦双目带血的颜青鸿刚刚感受到一丝清凉,便立刻转身再次进入火场。周围的太监与护卫见他这般疯魔的样子异常感动,而后又继续围着火场外围,装模作样地救起火来。
颜青鸿二次再进入火场,视线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清楚。他把大氅披在身上,猫着腰凭着记忆快速地冲入了内殿。内殿本是火源所在,在颜青鸿踏入的瞬间,便已经能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强烈灼痛之感。颜青鸿只咬了咬牙,便动作极快地伸出双手,凭着记忆与猜测,开始四下摸索起来。
毕竟是颜青鸿是皇子之身,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上苍庇佑,第一个摸到的是个没有头颅的身躯,他也顾不得细想便踢到一边;而第二次摸到的是一个纤瘦的身子,他也来不及分辨,直接拽过来夹在左腋之下;第三个摸到的则是个略显粗壮的身子、虽然此时颜青鸿的手已经被灼烧的异常疼痛,但凭着特殊的身材,他还是能够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