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突袭,昭王不信沈烺还能轻易保全自身。
昭王想不出还有比今夜更适合逼宫的机会。
兵贵神速,二更的梆子声一响,禁卫军副统领带兵将卫戍营督卫控制在府中,随后又带领部下将昭王府外傅臻围困在王府守卫通通斩于马下。
血色漫过长街,马蹄声、呼喊声、刀剑声混在一处,满城的百姓听到外面的骚动都吓得紧锁门窗,不敢闹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一时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昭王微笑地看向高头大马上刀尖滴血的禁军副统领,心道舅舅终究是向着自己的,也还是舍不得从龙之功和皇后之位的诱惑。
还有不可忽视的一点,昭王登基之后必定会为太后平反。
即便她当真做了那些错事,那也是新帝生母,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哪怕伪造证据颠倒黑白,昭王都会给她一个清白之名。
蛊术害人是大罪,甚至成为了整个崔氏的污点;而太后一旦重获清白,那也是整个崔氏门阀的清白。
成王败寇,历史总是由胜利者在书写。昭王在民间广受赞誉,相比之下傅臻反倒是滥杀无辜的暴君,老百姓更愿意相信前者,即便昭王今日反了,来日昭告天下也有一套说辞——
武成帝暴戾恣睢,杀人无度,以巫蛊之名诬陷养母太后,不仁不孝,种种罪名罄竹难书。
若在以往,昭王忠心自然日月可鉴,可谁能忍受自己的生母遭人诬陷,被迫认罪伏诛!即便逼宫,那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那些叫嚣着谋朝篡位的老顽固,谁敢得罪新帝与崔王两大门阀,杀了便是,又有何难?
甚至昭王都有想过,大晋最刚正不阿的那位御史中丞,若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是选择让她再死一回,还是心甘情愿地做贵妃的父亲。
那场面,昭王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筹谋多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今夜。
他将绣金的龙袍穿在银黑色的盔甲之内,夜风掀动衣袍,烛火之下能看到烨动的金芒。
离开之前,昭王缓缓走进密室,最后吻了吻顾嫣的唇。
“阿嫣乖些,等我回来,封你做贵妃好不好?”他微笑着,连她抵死反抗的模样都觉得甚是可爱。
密室内外安排了十足的府兵守卫,没有人能带走她。
昭王一身银甲翻身上马,身后严淮、清河等心腹高手也身披战甲,黑夜中如潮的军队往神武门的方向追涌而去。
梦寐以求的位置就在眼前,沉重的甲胄将他清隽的容颜陷在无边的阴翳当中,琥珀色的眼眸掠起炙热浓烈的欲望之火,能将万里河山燃烧殆尽。
将军府。
禁卫军与神机局各率领一队人马蜂拥冲进沈烺的将军府,与府内卫兵正面厮杀起来!
刀刀入肉,不管不顾,一剑下去就是血溅三尺!急促的刀剑交错声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一直传到后院。
傅臻的怀中,小姑娘轻轻地颤抖,寒意如同毒蛇般攀上背脊。
“是不是有人要杀哥哥?”阮阮攥紧了手中的被角。
傅臻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是寻常的刺杀,有甲胄冷冷的摩擦撞击声。
来之前他总有莫名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昭王果然选在今夜。
他眸光沉冷,语气却温和,呵出的热气落在她脸颊:“也许是逼宫,昭王想控制住沈烺,不让他出马,朕失去一大助力,他会少一个劲敌。”
阮阮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逼宫?”
傅臻捂着她的耳朵,一直用最冷静的语气向她解释,“昭王早有预谋,却没想到你哥哥火速退去南信王大军,又猝不及防地赶回上安,大军回城之前这十几日,是昭王逼宫最好的时机。今日青灵带着王妃入宫,也给足了昭王出兵的借口。”
阮阮躲在他怀中,双手抵着他胸口,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暗暗庆幸陛下今夜出了宫,又想起傍晚那会看到府门外的重重守卫,当时还觉得害怕,现下只担心人手会不够。
傅臻明白她的担忧,“放心吧,沈烺不会这么容易被牵制住,今夜什么情况,他一想便知。即便昭王同大司马部下杀入神武门也无妨,沈烺解决了这些逆贼,会立刻带领府兵在神武门外包抄,进宫救驾。”
神武门内有他的重重布局,遇到危险随时都可以反击,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变数此刻窝在他怀中安然无恙。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九五之尊的地位,从前他重伤之际不会,往后更不会。
太傅愿将昭王捧上高位,大司马却有自己的顾虑,危急关头倒戈相向,昭王又从何知晓呢。
即便被捂上双耳,外面凌乱的厮杀声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她听到一些,阮阮唇色都有些发白,颤颤巍巍地问他:“哥哥岂不是很危险?府兵才几人,能抵挡得住吗?”
“两千,”傅臻道:“朕给了他全大晋最精锐的部下。”
加之沈烺的指挥能力,两千府兵足以帮他抵挡所有明枪暗箭。
只是外人不知道有这些,沈烺自己也不会轻易动用,否则傅臻扶植寒门的举措做得太过显眼,很容易激发士族的群起反抗。
而沈烺和普通的将领又不一样,旁人只想着将兵权攥在自己手里,沈烺对此却毫不留恋,这么多年军功带来的权势和地位都无法动摇他的初心。
他披着伤痕累累的外皮,内里却是一颗干净赤忱的心。
傅臻其实也很庆幸能够遇到沈烺。
刀枪剑戟声还在继续,明显的是,已经不如开始时那般激烈,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阮阮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抬眸,抓紧了傅臻的衣袖:“陛下,你是不是要走了?”
傅臻面色凛然,甚至透出一种久违的肃杀之气。
还未作答,外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