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都统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便听到军帐里走出来亲卫,朝他道:“曹大人,陛下叫您进去。”
曹都统掀了帘子入内。
帝王军帐之内面积甚大,哪怕是行军,圣上的住所都无疑是奢华的,宽敞一片,走在毯上也不见脚步声。
夜已经深了,赵玄站立在案前,垂眸皱眉看着手中情报,眸中带着一丝威压,听到帘外嘈杂,依稀是曹都统的大嗓门,便叫他进来说话。
赵玄似乎察觉到曹都统情绪不对,一双平静地眼眸从奏报中移开,落在他身上。
圣上这双眸子总如神佛般无悲无喜,曹都统顿时觉得自己就不该心软,自己来报这事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两口口水:“陛下,京中传来消息......”
曹都统跪了下去,朝着上首的君王悲怆说起。
“京郊遭遇石海,娘娘她...尚未脱险......”
这事儿自己亲口说出来倒是和方才听到不一样,曹都统颤颤巍巍瞧着上首的陛下。
陛下身躯一怔,似乎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重新问他:“什么?”
曹都统从地上爬起,重新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不敢继续刺激下去,安慰说:“也是说不准的,陛下莫要着急,方才报来的人说救上来好些个人呢,两万多人过去挖,娘娘福大命大,恐怕只是虚惊一场,说不准现在人已经被救出来了,京城离这里远,就是来报平安,也没那般快送到的......”
是,报平安没那般快送到,报丧也没那般快送到。
曹都统的好心安慰,叫赵玄周身起了无边的寒意。
他听见皇帝像是在同他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是不是送错信了?”
一会儿又从桌前扶着桌案慢吞吞摸过,解了腰上的佩剑丢在地上,脚步带着几分虚浮,朝着外边吩咐:“去牵马过来。”
那声音彻骨的嘶哑,叫身边几人都听出一股子的绝望来。
似乎这人不是回京去的,是要去殉情去的。
倒是叫那曹都统想起广陵郡王来。
反叛前喊打喊杀,汹涌澎湃,便是见了皇帝,也还有胆量对抗,过程虽是惨败,自起势到被镇压,气势却丝毫不输。
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郡王确实是勇气可嘉,只不过差了几分谋略与运道罢了,若是生于他朝,说不准还真能成事。
只可惜他们本朝早有真龙,蛇龙相争,岂非不自量力。
广陵郡王被捉拿之时,也是如今陛下这般,骇人的平静。
赵玄一瞬间失聪了一般,自那句石海皇后未曾救出之后,便只听到曹都统嘴角掀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
那一瞬间似乎天地失声。
他心神恍惚的掀开营帐,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拂过,掀起了他鬓角的发。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马儿朝着外出飞奔而去。
他似醉酒一般,脑子里浮现出一团团白色光晕,黑色缠绕着的丝线,乱作一团,叫他难以端坐在马背上,夜风一阵阵吹过,赵玄冻得冰凉的脸,倒是恢复了一些神色。
宝儿还在等他回去,他要快一点,再快上一点......
她那般乖巧的姑娘,如何会出事。
她一定在怪自己,怪自己说好了归来的时日,却晚了几日。
找人来骗自己的,一定是。
***
京郊麓山底下———
皇后遇险,何等大事,几乎是能动用的上的人连夜都赶过来挖掘。
连着四夜不眠不休的挖掘,才只挖了不足十一。
当夜电闪雷鸣,风雪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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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间分离了许久,重新见面恨不得融为一体。
赵玄用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旋,听着她含糊不清的闹脾气,抱怨自己骗了她,并且扳着手指仔细算起来。
“说好的半个月,最迟二十日,可你整整二十五日都没有回来,连信也不给我。”
赵玄从未如此的难受,他攥着那双布满泥泞的手,痛苦起来,悔意侵蚀着他的五脏,连夜的不眠不休压不倒他,这一句话几乎要压倒他。
“是朕食言了......”
玉照不答话了,将他的大掌掰开,将自己冰凉的脸贴着其上,不再言语。
今日她的话少。与往日的活泼叽叽喳喳半点不同,身子又是如此的冰凉,赵玄却恍若未觉。
只装聋作哑,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这般也好,无论怎样叫他跟他的宝儿在一起就好。
单只手握着她纤细的臂弯,将她拉到怀里,用力到指节都是一片青白。
“你弄疼我了,你松手......”
玉照蹙起眉头,说话带着几分娇气。
滴答滴答细微雨滴低落的声音,像雨水又像是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