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骤然站起身来。
因为动作的急速,他身下的沙发被拖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像是被这道声音惊醒,一直在纲吉身边乖乖盘成一坨的黑猫慢悠悠地转醒,发出类似于抱怨的喵声。
抱、抱歉,喵酱。
出于打工人的神经反应,川上下意识地道歉。
他坐回沙发,呼出一口气。
真是十分抱歉,我失礼了。他说道,从题目来看,您是准备要讲述的,是那群暴那些人的故事吗?
纲吉嗯了一声,体贴地继续道:是以生活在其中的某人为视角的群像作品哦。
川上神情不明的啊了一声,摸了摸手腕上带着的手表。
那是一只机械手表,样式有些老旧,但却被保养得很好。在纲吉见过川上的几次之中,对方也总是戴着这只手表。
沉默半晌,川上抬起头,定定看着纲吉。
男孩子的年龄与他家的孩子差不多大,棕色的短发像是某种被精心饲养的动物一般蓬软,澄澈的眼瞳像是上好的琥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用鲜花糖果与毛绒绒给堆满的。
还是个孩子。
他逐渐冷静下来。
放在双膝上的双手逐渐握紧,呼出一口气。
老师还小,或许不知道当初的事情但是作为老师的编辑,在下不能视若无睹。他难得强硬地说道,弓下了头。
请、请您重新考虑。
沢田纲吉歪了歪头。
他抬起眼,软蓬蓬的短发下是萌感十足却异常坚定的眼瞳。
对不起,川上先生。他说道,我拒绝。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川上缓缓抬起头颅。
镜片下的双眼缓缓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张了张口,目光在接触到纲吉的面庞的时候为之一振。
是认真的。
他毫不犹豫地下定了这个判断。
沢田纲吉上前一步,直视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惊呆的编辑先生。
想了想,踮起脚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对不起,川上先生。他再度重复道,只有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退步的。
再见到迦具都玄示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川上瞳孔紧缩。
作为一个普通的成年上班族,川上已经在这段短短的时间中经历了太多。
纲吉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挣扎,只知道在沉默了近十分钟后,川上才重新看向他。
请恕我失礼。他说道,我斗胆询问老师为什么会想到写这个题材吗?以老师现在的年龄,应当还不到追求极道之、之类的年龄吧?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哽了下,迅速抬起头,想起某些综艺[if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竟然是黑帮大小姐]之类的经典情节。在目之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仁义][极道]之类的手书才胆战心惊的收回目光。
吓死编辑了。
纲吉歪歪头,自然而然地笑了笑。
不,他抿出一个乖巧十足、让人想要抱住大呼天使的笑容,说道,实际上,是因为我原本就是炼狱舍的孩子,所以才想要将大家的故事记下来。
他如此说道。
微笑着的面容倒映在川上眼中,却如同是来自深渊的恶魔的嘲讽。
他怔怔地张唇,重复了纲吉话语中的某个字眼。
炼狱舍的孩子?
他机械地看了过来。
纲吉因为这无神的目光迟疑了下。
这大概是一般人的反应,毕竟骤然听到的是十年前神奈川霸主的名号,如果是自己,骤然直面另一个有着恐怖色彩的名词,大概也是这种反应吧。
纲吉想着,伸手踮脚,小大人一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没错,他说道,不过不用害怕哦。大家都是好孩子呢。
川上迟疑地重复他的话语。
好孩子?他似乎短暂地嗤笑了下。
没错没错。说到自己的家人,纲吉的背后甚至飞出了粉色的小花。
则平哥喜欢滑冰,阿哲哥每天都在扶老奶奶过马路,今哥会给我带好吃的鲷鱼烧,作之助和我一起吃生马面。他如数家珍。
川上编辑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兴高采烈的男孩脸上,逐渐改变。
原、原来如此。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师原来是那个炼狱舍那个恶魔组织的孩子啊。
这次轮到纲吉发出不解的声音。
他迟疑了下,还是小声地反问了出来。
恶魔?
川上呼吸紧促,放置于双膝的双手握拳,骨节都泛出白色。
没错,恶魔组织。老师既然是相关者,那么肯定知道吧。他沉声说着,眼镜之下,闪过一闪沉痛而含恨的光。
选择了神奈川坠剑,引起周边的海啸与地震。如若不是异能力者们出手,整个神奈川或许就会在他们的操纵之下消失连带着生存在这座城市的居民一起。他语气含恨,甚至出手揪住了纲吉的衣领,这难道不是恶魔吗!!
纲吉瞬间睁大了瞳。
不他嗫嚅着反驳,不是这样的
他瞪着眼,坚定的火光落入男人愤怒的眼瞳之中。
被这样的目光所凝视,川上趔趄着后退半步,下意识放松了力道。
老师
纲吉喘了口气,咬住下唇。
不是这样的。他捏住自己的衣领,大声吼道,坠剑的地点就算是玄示也选择不了,大家也没有在这一点上帮助他!
玄示也好,大家也好,大家都是为了保护神奈川而死去的!!
他握紧拳,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中的人们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挨个拂过他的头顶,而后投入火焰之中。
那璀璨的火光是如此美丽,仿佛能够一直燃烧下去,从亘古到未来,永远吸收养分,永远不断燃烧。
但是,这个世界不存在永远燃烧的火焰。
就像不存在永恒的生命一般。
第53章 053
053
在此之前,沢田纲吉从未想到,自己新作的阻力竟然会率先来自一直支持着自己的川上编辑。
在激烈地争吵之后,二人不欢而散,直到今天也未曾再度联系。
男孩子想起对方临走时看着自己的眼神,痛苦与不可置信杂糅,甚至翻涌着浓烈的失望。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
躬身穿鞋的山本武抬头看他,提出合理的猜测:难道阿纲在因为上学而叹气?嘛也是,比较阿纲也是从开学就没怎么来过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