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康培想的,‘方远’就该收拾包袱滚回老家去,凭什么还能留在上京城,而且居然过得风生水起!
康培家不在上京,这次没考好,他应该早就启程回去继续读书,准备下一次的科举。但他留了下来,就想看看这‘方远’结果会如何。
康培想,过不了几日,这‘方远’就会被纪家赶走。可没想到,对方反而越来越受纪家重视。
康培闷闷不乐,本打算离开上京城了,就传来‘方远’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消息。
到底老天开眼!他就说那‘方远’一看就是小人作风,不是什么好人!
康培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和好友们在刑部对角的茶馆里喝喝茶,听大家聊‘方远’,骂‘方远’。
这日依旧如此。
巳时四刻,茶馆里人不少,比平日要多一些。
康培和他的那群好友上楼时,便发现了一些熟面孔。
都是平日有交集的书生们。
大家互相问了好,便各自落座喝茶。
茶馆的说书人在堂中讲起了先皇尚在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事与科举有关,说的是当时有一个书生,极有文采,三岁作诗,五岁便开始准备科举。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在乡试中拔得头筹,就欲入京赶考之时,却为救妹妹秀荷瞎了双眼,再也不能视物。
秀荷见兄长悲痛,提出让她代兄长参加春闱。
秀荷从小与兄长一起长大,兄长教她识字念书,学问也不差。她以兄为名,入京赶考,在春闱殿试中都表现得不错。
可最终,被有心人拆穿了身份。
冒他人之名参加科举,可是大罪。
本以为先皇会处置秀荷,却未曾想,先皇非但没有怪罪,而且还下旨赏了兄妹二人。
兄妹二人后来在所在之地开了私塾,教书育人。
如今数十年过去,私塾已经没了。但这件事流传了下来,成了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一件美事。
先皇圣德仁厚的名声,更是流传天下。
这故事大家都已经听烂了,茶楼的说书先生一般都不会讲。
不知为何,今日却又讲了这事。
康培根本就没听,坐在茶楼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刑部。
只要想到那‘方远’在里头受苦,他就心下爽快。
可忽而,有老妪的哭啼声传来,越来越清晰。
不止康培听到了,街上的行人们也都听到了。
人都爱凑热闹,不少人凑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老头和方老太一左一右,扶着一名年轻男子,抹着眼泪朝刑部走去,旁边跟了一堆指指点点的人。
那中间的男子,拄着拐杖,一条腿微瘸,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很沉郁,像是经历了什么大事,没有生的气息。
方老太泪流满面:“作孽呀!是我方家作孽呀!是我错了,是我这老太婆错了!”
方老头也抹了抹眼角。
旁边好奇的人问:“老人家,这是发生了何事啊?”
方老太声音嘶哑,面上均是深深的愧疚:“我是、是牢里女管事的婆婆,前几日,是我和我家老头向刑部告发,说是她杀了我儿方远。可没想到,是我误会了我儿媳妇啊!是我啊!”
说到这,方老太朝自己的胸口捶了一拳。
“这是何意?”
方老太指了指拄着拐杖的男子:“这是我儿方远。他根本就没死!”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没死?!”
方老太哭着点头:“嗯,我儿没事,我儿命大啊,命大啊。我儿上京赶考途中,不慎马儿受惊,从悬崖摔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没法赶路!眼看着错过春闱,儿媳替我儿着急,他们两个一商量,就让我儿媳先代我儿入京,拿着信件去吏部报道。我儿晚些赶到,直接参加春闱。可没想到,我儿途中被人骗人钱,迷了路,兜兜转转,一路行来,昨日才到上京!”
“可,可我和孩子他爹,却误以为是儿媳害了我儿,害得儿媳在牢中待了这些日子。想想,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什么孽啊!!”方老太哭得几乎要昏过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事未免过于戏剧,但这可是人家亲爹娘,亲爹娘都是向着自己孩子的,怎么可能会说假话。
而且人家儿子确实就在这站着呢。
人群中有不少热心人,忙出来给他们出主意,跟着他们到了刑部,要找大人们,让他们赶紧放了人家儿媳妇。
那哪里是杀人犯,明明是女中豪杰!
茶楼之上,康培霍然站起,立在窗前往下看。
不是,事情怎么就变这样了?
那‘方远’怎么就突然间成了当代秀荷?
康培还在震惊之中时,旁边不少书生已经非常热心地下了楼,很有正义之感地掺和了进去,帮着大家和刑部吵架,要他们赶紧放人。
在吵架这一事上,刑部这些人,是吵不过书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