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潭城中的沧江会还在继续。
那条不限人数的新规矩,并没有替琳琅学府增加太多优势,金光灿灿的金薤才子们依旧在各项比试中接连落败,输得惨不忍睹。慢慢的,其余学府就都看出来了,长策学府这回是半分面子都没打算给琳琅学府留,再没有传统的点到即止,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对方输,姿态难看地输,被从飞剑上击落的,被符文捆成粽子的,活脱脱一场闹剧。
白苹怒不可遏:放肆!
白宗主不必动怒,我们在那苦寒荒蛮的地方待了三年,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礼仪规矩,自然记不住太多。璃焕说这话时,脚下仍踩着一名金薤才子,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墨驰也将面前两人踢飞台下:还有谁?
白苹将目光转向竹业虚,面色铁青:竹先生,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竹业虚微微点头:的确很好,多谢白宗主夸奖。
四周传来闷笑声,白苹脸部肌肉抖动几下,继续道:既然长策学府如此一骑绝尘,我看旁的项目倒也不必再比了,不过在座诸位,无论是谁家弟子,都该以守护天下太平为己任,所以最后这一比,是比斩妖除魔之力!
他一边说,一边命人抬出三十个巨大兽笼,由黑布层层遮盖,看不出里头是什么,只能依稀听到令人不安的锁链碰撞与闷吼声。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小声嘀咕,什么玩意。
白苹道:我琳琅学府的人,自认无法降服这大家伙,所以你们,全部给我退回去,坐回原位,等会好好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长策学府是如何斩妖除魔的!
金薤才子们松了口气,赶紧鼻青脸肿地滚回了座上,将场地大大地空了出来。
落梅生皱着眉头,正欲想个办法阻拦,白苹却已撤去了黑布与结界,巨兽砰一声重重撞到铁栏上,獠牙呲出腥臭的厚唇,双目几乎要滴出鲜血!
什么鬼东西!
是推山兽!
现世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的推山兽?
谁知道呢。
落梅生知道。
这批推山兽,是白苹耗费大量人力从三界搜罗而来,原准备取血淬烛照旧剑,但兽笼还没来得及运回寒山金殿,神剑便当众自毁,自然也就不用再淬了。
白苹下令:场上有三十个兽笼,正好,长策学府也有三十名学生,那便正好一人一个,都进去吧!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落梅生站起来:白宗主,斩妖素来都是先将妖邪放出,焉有将人与妖兽同关一笼的道理,这事若是传进帝君耳中,怕是不好听。
放出来?整整三十头凶兽放出来,若是伤了旁的学子,又该由谁担责?白苹道,况且长策学府的本事,梅先生方才也见识过了,他们出手狠毒,本事又高,对付这区区推山兽,该是小菜一碟才对,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让他们进去!
他说得面目狰狞,此时倒是半分也不遮掩了,就是一脸的穷凶极恶。璃焕冷笑一声,单手将长剑举到眼前,还没来得及下令动手,身后却传来新的惊呼声,紧随而至的,便是一道熊熊烈焰,呼啸着自远处袭来,一路横扫断风,横扫断树,再轰一声炸开在天地四野!火舌席卷空场,幻出锋利长爪探入铁笼,掐上了那些不断蠕动的喉结
黑褐色的血液喷涌,再被极高的温度灼成腥臭的雾。
只一眨眼,三十头推山兽就变成了三十堆灰烬。
火势仍不休,被狂风卷着向四面八方扑去!台上台下顿时乱成一片,大家都闪身躲避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在滚滚浓烟与黑雾中,只有长策学府的人高喊:阿刃!
璃焕召出数道引水符,高声骂道:有完没完了,怎么回回都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谢刃飞身而落,扬手将所有火舌收拢剑中,在他胸前擂了一拳:骂就骂,哭什么?
璃焕抬手一抹脸,笑道:滚!
谢刃推开他,走到竹业虚面前,收了笑容,恭恭敬敬地行礼:师父。
竹业虚按着他的肩膀,眼底欣慰:回来了。
嗯,回来了。谢刃手中握着逍遥剑,转身与长策学府众人并肩,目光投向对面,冷冷道,姓白的。
白苹咬牙:谢刃,你竟还敢出现。
沧江会,所有学府都能参加,我身为长策学府的弟子,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谢刃拔剑出鞘,直直指着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你。
你好大的胆子!
这就叫好大的胆子了?谢刃嗤笑,那我若是杀了你,岂不是胆子要撑破天?
白苹看着那锋利的剑刃,一时也有些慌乱,只在口中强硬道:竹先生,谢刃如此肆意妄为,你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谢刃回头:师父。
竹业虚道:长剑在手,除邪祟,惩奸佞,斩当斩之妖,杀该杀之人。
白苹瞪圆眼睛:你们难道
血柱霎时漫开在天,染红众人视线。
谢刃合剑回鞘,踢了踢脚下无头尸体:有什么话,留到地下慢慢去说吧,这儿没人想听。
第106章
在谢刃出现之前,所有人都没想过,今年的沧江会竟会以此种结局落幕。白苹在寒山金殿的地位无人不知,就连各大世家都要让他几分,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剑斩杀,消息若传到曜雀帝君耳中不过转念一想,即便不斩白苹,曜雀帝君难道就能饶过携烛照叛逃的谢刃?
既然如此,那这一剑倒也痛快。近些年来,白苹仗着身后有人撑腰,排除异己的事情没少做,连长策学府都能被他逼至死路,其余宗门的处境可想而知。看似风平浪静的修真界,其实早已是一张被拉满的弓,人人都在屏气凝神,暗中准备,等着长空被箭矢撕开的那一天。
而现在,因为谢刃的出现,这一天似乎要提前来了。
乌黑浓烟卷过余烬,噼里啪啦地燃烧出声音。
金薤才子们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高台上的无头尸体似乎还在挣扎,鲜红溪流顺着台阶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上溅开一片红花。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靠山,顷刻却崩塌得一干二净,他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落差,更无法克服对谢刃的恐惧,只能看着不远处的对手夕阳笼罩着他,火舌拥吻着他,血腥红莲图腾依次绽开在剑身,再灵巧攀爬上那紧握住长剑的手,与他融为一体。此番景象,与话本中即将毁天灭地的魔尊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