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说他相信烛照剑魄的选择,夸我在对战九婴时表现得很好,还说让我往后勤加修习,有任何问题都能去找他,何时能一剑曜日,何时便能接替他守护苍生。
风缱雪道:听起来不错,那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谢刃道:你不也没多高兴。
风缱雪手指缠绕他的头发:我不喜欢曜雀帝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今日见他骤然现世,虽说不上理由,可心中多多少少总有些不安。
谢刃道:帝君应当不会再取走剑魄了,也不会侵占我的神识,你不必再为此担心。
风缱雪点头:那你呢,为什么苦着脸?九婴已经死了。
是啊,九婴死了,而且是死在逍遥剑下。谢刃将下巴架在他腿上,可那又不是我杀的,若不是帝君及时出现,我八成没法保护你,甚至都没法自保。先前还得意得很,觉得烛照剑魄已经完全认了我,现在一看,倒像个笑话。
风缱雪抬起他的下巴,哭笑不得:你自责就自责,怎么还将自己给说哭了。
谢刃撇着嘴,耍赖伸手要抱:阿雪,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没用。
风缱雪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可我觉得我自己没用。谢刃闭着眼睛,我都不敢再想着娶你了。
风缱雪想了一会儿:长策城里的老宋这辈子只会拆破旧门板,靠着这门手艺都成上亲了,你还是要比他强一些的。
谢刃把头埋在他腿上闷笑,伸手要去摸脸,却被风缱雪握住:先起来。
谢刃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弯腰凑过去。
两人心中各有不安,便靠着这耳鬓厮磨的片刻温存来缓解。亲了一会,谢刃索性将他整个抱进怀中,用身体挡了寒风,吻得越发投入,直到怀中人开始轻喘了,才舍得稍稍放开。
风缱雪道:我们回去吧。
谢刃替他整好披风:我背你。
你自己都受伤了。风缱雪牵起他的手,走。
谢刃提醒:这是反方向。
我们绕一下。
为何?
看看山中的修士们。
哦。
站在对面树林里的青云仙尊:
方才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阵头晕。
火里浇油,雪上加霜。
木逢春赶紧开导师父,但问题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迈过心里的坎儿,于是开导着开导着,就变成了师徒二人共同黯然神伤,早知道曜雀帝君会现世,早知道曜雀帝君会亲自教导谢刃,那小雪还有什么必要下山,真是,白折了好水嫩一棵白菜。
第76章
原本金碧辉煌的鸾羽殿此时却狼藉一片,谢刃踩过冒烟的焦垣,叫过一名齐氏弟子:怎么回事?
金圣客与我家公子交手时,连连败退慌不择路,自己用八百道玄鸟符烧了大半家产。弟子赶紧解释,咱们齐氏可没放火。
金圣客呢?
抓了,暂时关在牢中,我家公子说待风氏与璃氏回来之后,三家再行商议。
到处都乌烟瘴气,哭喊的、训斥的、乱叫唤的,闹得人心烦,住是没法继续住了,谢刃便带着风缱雪前往长策弟子暂居的村落。这时所有人都还没回来,管事替二人安排好空房,又送来沐浴用水,木门一关,总算能得片刻清静。
桌上烛火静静燃着。
一道屏风隔开两个浴桶,光影模糊。风缱雪靠在木桶边缘,听对面先是传来水声,又传来细细的、倒抽冷气的声音,便问他:伤口疼吗?
不太疼。谢刃咬着牙,皮肉伤,不碍事。
风缱雪嗯了一句,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谢刃忍不住先开口: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风缱雪道,我累了,睡会儿。
别泡在水里睡啊。谢刃匆匆收拾好自己,绕过屏风替他取布巾,给,水都快凉了。
风缱雪依旧闭着眼睛:懒得动。
谢刃:
他抖开布巾围住对方的肩膀,双手顺势一带,把人哗啦啦地抱了出来。水洇得四处都是,风缱雪用手指去勾他的下巴,笑着问:你怎么不敢看我?
谢刃侧头一躲,佯装面不改色:别闹,外头有人。
嘈杂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一大群人正在高谈阔论,风缱雪仔细听了一阵:我发现在所有人里,就数钱多多嗓门最大。三更半夜还能如此喧哗大闹不受罚,看来竹先生的心情确实不错。
谢刃笑笑,重新取了块布巾,替他一点一点擦头发。九婴被斩,帝君现世,确实所有人都应该欢欣鼓舞。风缱雪一动不动地仰着头,忽然问道:若没有我,你今晚也会高高兴兴同他们一道晚归谈天吗?
谢刃道:没有你,我就会独自寻个地方去喝闷酒,想想自己为何苦练了这么久,却还是只能游离在剑魄之外。
苦练这么久,是多久,仔细算算,半年不到。风缱雪将擦干的头发挽好,而曜雀帝君先是亲手锻出烛照神剑,后又与它共处至少千年,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你若钻了牛角尖,硬要与他比这个,只怕灌上十七八坛闷酒都未必能缓过来。
谢刃点点头,又道:里衣就在你手边,自己穿,我去让仆役将浴桶撤走。
风缱雪看出他不愿多聊曜雀帝君之事,正好,自己也不是很想聊。于是在看着谢刃出门后,便仰面朝天往松软的床褥中一躺,学大师兄潇洒说了一句,管他。
管他爱死不死,管他爱活不活。
先睡一觉再说。
院中隐隐浮着隔音结界,直到翌日中午才被撤去。
风缱雪被太阳照得眼睛微微眯起,抬手搭在自己额前,皱眉:外头怎么这么吵。
谢刃起身倒了杯温茶:都是来找师父的,有许多事都需要他出面处理。
风缱雪一连饮尽两杯茶,才算驱散梦中燥热,见谢刃衣着整齐,便问:你早上出去了?
去找了一趟师父,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然后又到鸾羽殿看了一眼。谢刃道,金圣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不过他说金洲对九婴一事并不知情。
不知情?
金洲已经醒过来了,他看起来受了颇大的击,不肯说话。齐公子审了金圣客身边的小厮,小厮的供词与金圣客一致,说金洲只知道金圣客在练邪功,因邪功有违天道,所以才要躲躲藏藏,但确实不知道九婴。
金洲醒了,那何归呢?
也醒了。谢刃坐在床边,风氏的人正守在那里,说师父有命,不准我插手血鹫崖的事,所以我想下午再去看看。
风缱雪拍拍他的侧脸:别愁眉苦脸了,等会我陪你一起去。院子里好像一直有人守着,是谁?
还能是谁,璃焕已经骂了我一个早上,说我竟瞒着你的身份不让他们知道。谢刃替他取来衣服,柳姑娘也在,她是来躲清闲的,据说只要住进城中客栈,就总有人站在窗户前头给她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