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焕满脸同情,你继续做梦,我要去看书了。
在巨债的压迫下,谢刃很规矩地坐了一整天,只在晚上呵欠连天地问了一句:我能先睡会儿吗?就半个时辰,等你要修习的时候,再叫醒我。
风缱雪点头:好。
谢刃如释重负,连脸都懒得洗,往床上一倒就睡得昏天黑地。隔壁被毁的卧房尚未修葺好,所以两人还是住在同一间的,风缱雪替他放下床帐,自己回桌边静心打坐,窗外轻风吹着,罩中灯火跳着,空气里也漫开花香,学府的夜色总是静谧,比起别处来,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祥和美好。
谢刃这一觉睡得很熟,连大雪孤城的梦都没了,枕间残余的梨花香沁进梦里,带出一片春日芳菲林。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睁眼看了会儿床帐外的小团烛光,以及桌边那个白色的人影人影?!
风缱雪听到动静:你醒了。
你一直坐在那里吗?谢刃跳下床,惊愕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
寅时。谢刃回忆了一下,自己睡着时差不多戌时末,所以他整整在桌边坐了三个多时辰?
风缱雪道:过来看书。
你怎么也不早点叫我。谢刃坐在他对面,万一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你岂不是要枯坐一夜。
不算枯坐,我这样也能睡。风缱雪替他倒了一盏茶,又将《静心悟道经》翻开第一页。
谢刃睡得正渴,一口气饮尽杯中茶,酸酸涩涩加了梅子,倒很醒神。
然而醒了可能也就半刻不到吧,因为面前的《静心悟道经》实在太无聊了,他看了不到半篇,就又开始困,满篇密密麻麻的字此时都变成重重叠叠的影,心如沉月寂静,心如沉月月,神什么参不尽来着道
风缱雪提醒:谢刃,坐直。
谢刃强撑着坐起来,把无聊写了满脸。
风缱雪耐心教他:修身静心本就枯燥乏味,否则岂非人人皆可悟道,闭目,静心。
谢刃敷衍地闭上双眼,想着长策城里的风花雪月,街边的果子笼子里的蛐蛐儿,哪样不比静心有趣?哪怕没事干看别人两口子吵架呢。况且人心本就应鲜活生动,全部无欲无求地静下来,和枯木有何区别?
过了一阵,他将眼皮偷偷掀起来,想看看身边的人。
结果风缱雪也正在看他。
目光交接,谢刃被吓了一跳:风兄,说好的要静心,你怎么不看书,却看我?
风缱雪回答:书我已经看完了。
谢刃却不信:这《静心悟道经》足足有一百四十二卷,谁能看得完?
风缱雪道:我。
谢刃随手翻开一页:第十二卷,讲的是什么?
风缱雪道:妄欲不生,心自清静。
第三十卷 呢。
知足之足,方能常足。
第一百零七卷!
不欲以静,天下自定。
谢刃又问了几卷,风缱雪皆对答如流。他又惊奇又纳闷,惊奇的是竟真有人能背完整部《静心悟道经》,这得无聊到什么程度,纳闷的是,你既然都背完了,参透了,为何还要拉着我半夜苦读?
风缱雪道:因为我实在喜爱此书,所以想让你也看看。
谢刃被这种奇诡的分享欲噎住了,他看着面前厚窑砖样的大部头,心底再度悲凉起来,干脆往桌上一倒,叫也叫不动。
风缱雪提醒:早些看完第一卷,你还能再回去睡一个时辰。
谢刃握住他的一截衣袖,依旧趴着耍赖:风兄,明日不用上课,我带你去城里玩吧,保准比看书有意思。
风缱雪答应:好,你看完第一卷,我便陪你去城里玩。
谢刃一骨碌坐起来:不是,不是这样的因果关系,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今晚不逼我背书,我明日就带你吃喝玩乐。
风缱雪用扇骨一敲他的头:看书!
谢刃:
他又磨蹭了一阵子,见风缱雪已经开始凝神修习,自己一个人再演也没人看,便只好不甘不愿地坐起来,总算能静心看完第一卷 。
炊烟袅袅,晨光熹微。
风缱雪替熟睡的谢刃盖好薄被,自己起身去了南堂。竹业虚依旧在藏书室内查阅《黄烟集》,虽也从中挑出了一些与仙船黑雾类似的妖邪,但细细比对之后,却都有区别,不能做到全然相符。
风缱雪问:最像的是哪一种?
竹业虚答:玄花雾,由万千尸骸怨气所化,时而轻如烟,时而黏如浆,力量最强大时,曾弥漫笼罩住了整片大荒原,狂风吹不散,烈火焚不灭,后被烛照神剑所伤,仓皇逃窜。
烛照神剑?
竹业虚道:是。不过书中记载的玄花雾如寒冰刺骨,但仙船上的黑雾,伤人时却如岩浆滚烫,也有细微区别。
玄花雾当初为神剑所伤,最终受伤逃往何处?
书中没有记载,往后也再未现世。
若那黑雾真是玄花雾,上古妖邪重现人间,听起来可不像好兆头。风缱雪道,那就先劳烦先生将余下卷宗查阅完毕,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答案。
竹业虚点头:上仙尽管放心。说完之后又试探,阿刃昨晚可还听话?
风缱雪道:虽不愿静心悟道,却也没有太胡闹,天亮时刚睡下。
竹业虚闻言松了口气:没有胡闹就好,至于被焚毁的房屋,请来的仙筑师说至少需要五天才能恢复原状。
风缱雪道:五十天。
竹业虚吃惊:五十?
风缱雪解释:五十天,刚好看完上卷。
至于为什么修补房间竟要用上五十天因为那是银月城风氏公子要住的嘛,自然不能草草了事,精雕细琢一些,并不奇怪。
而谢刃此时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爱的师父打包送人,睡醒后就舒舒服服出门去逛。照旧是三人小分队,加上新来的风缱雪,璃焕问:阿刃,咱们今天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