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恶意满满地想,他还是九五至尊,而萧承衍,不过是个被废了的奴籍罢了,连抬头看他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便道:“听说萧公子身体有恙,朕允你不用跪。”
他这幅模样,倒不像是恩赦,而是高高在上地施舍。
梁轻皱眉,萧承衍面色仍是平静,道:“谢陛下。”
皇帝道:“你在国公府上过的如何?”
这话就有点欠揍了,梁轻这个镇国公还坐在这,萧承衍自然不敢说半点不是,道:“还可以。”
皇帝被敷衍了两句,觉得颇为无趣,看向太后。太后细细打量了萧承衍一番,道:“萧承衍,你父亲的案子虽然已经过去数十日了,你心中可还有怨?”
萧承衍道:“不敢。”
太后道:“那你打算如何?”
萧承衍道:“只想活下去。”
他语气认真,像是活下去,于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这句话太后倒是信了,心中难免对如今的萧承衍放心了些许。
皇帝问:“怎么,梁卿苛待你了吗?那不妨入宫领个职。”
还没等萧承衍反应,一旁的梁轻不悦道:“陛下,您先是将此人送与我府上,如今一句话就要带走,臣这偌大一个国公府算什么?”
皇帝讪讪道:“朕只是开个玩笑。”
真让萧承衍入宫,皇帝自己恐怕更睡不着觉了。
梁轻也不想等他们再问出什么话来了,道:“赶路了一日,陛下应当也累了吧?臣先带人告退了。”
等从正厅里出来,回到偏殿的屋中,梁轻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便过了。
他回头看了眼萧承衍的腿,道:“你脚怎么了?”
萧承衍淡淡道:“装的。”
梁轻挑眉,对方在皇帝面前那不卑不吭、却又充满了遭到摧残了的小白花样子,换做是在现代演艺圈,这演技都可以领奖了。
梁轻分到的偏殿十分宽敞,里边是主屋,外边有卧榻,是给贴身伺候的下人睡的。
在梁轻和萧承衍去见皇帝时,绣绣已经妥帖地将两张卧榻都铺好了。今天绣绣又忙前忙后了一日,梁轻又心疼小姑娘还在十二岁长个子的年纪,便早早让人去睡。
而萧承衍,便负责在外间守着他。
梁轻今日在路上睡了大半日,此刻倒是不困了,洗漱后,坐在床上看窗外的夜色,听见树林和灌木丛中传来虫子的叫声。
梁轻忽然提声问:“萧承衍,你睡了没?”
片刻,外间有灯光亮起,萧承衍披着外衣,拿着灯推门进来,“公爷有事?”
梁轻问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抬起头,道:“有些睡不着。”
萧承衍沉默片刻,在屋里点了灯跪坐在梁轻床前,道:“公爷还在想白日经过那茶馆的事?”
他一说,梁轻顿时想起来了,还好灯光晦暗,免除了尴尬。梁轻道:“对,我好好清白的名声,被传成这样,不得生气吗?而且,我就只是洗了个澡,单纯的洗个澡,有错吗?”
梁轻揉了下眉头,却听萧承衍道:“但是,但我也丢了男子的尊严,公爷便当两两相抵了罢。”
梁轻:“……听起来,我应当欣慰一下才是吗?”
不过,萧承衍不说还好,一说,梁轻更生气了,道:“但是,以后万一、万一我喜欢的男子听见了这种话,觉得我动不动要阉了他,怎么办?”
萧承衍一时卡壳。
梁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可能的,他道:“这样我以后该怎么自处?不行,我得传信回府上,至少让他们把我的名声给纠正回来,现在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萧承衍终于堪堪回过神,道:“公爷,你方才是说喜欢的男子?”
梁轻眉头一拧,垂眸看他。
萧承衍屏住呼吸,却见梁轻垂在身后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动作落在了耳侧,他只穿了件里衣,裸.露的颈脖那一点皮肤白的发亮似的。
而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将梁轻的眉眼照的朦胧而漂亮。
梁轻眯眼看向萧承衍,薄唇微动:“怎么,男子与男子难道就不能做亲密的事、不能在一起了吗?”
萧承衍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
他没接话,梁轻顿时想起在书中萧承衍是个大直男,身边好些个性鲜明又讨喜的女子,也没见他对谁特殊过。
梁轻便道:“罢了,不说这个,你回去罢,我睡了。”
他身子毕竟还虚着,一挨着枕头,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萧承衍守着梁轻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提着灯,又走回了外间。
然而自己却睡不着了,他一闭眼,便是方才梁轻那神情认真的模样。
萧承衍前世还是暴君的时候,有许多人费尽心机送上美人来讨好他,其中便有男子。也有些有着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府上养着男宠。
萧承衍当时,便当个稀奇事儿,听听罢了。
这回头,却是被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扰的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