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试图将沈默拖走,再进行下一项娱乐设施,说实在的,她还挺想挑战一下高难度项目,譬如说跳楼机,瞬间坠落十几米,人都下来了心脏还留在空中的错位感。还有海盗船,她以前听人家说海盗船左右晃,前面人吐了后面人接上,画面多少有些恶心,可竟非常搞笑。
沈默不愿意,死磕旋转木马。
俩大人没办法,站在梦幻七彩的旋转木马台下,一同注视着沈默,认真且忍无可忍地告知他——
这是最后一圈。
沈珺若无其事了两秒钟,猛吸一口气:“带娃是个苦差事。”
周易禾趴在栏杆上看她,他身高极其优越,趴下来时眉眼却很温顺:“比你上班还累?”
“那不一样。”沈珺道,“工作中接触得都是些成年人,成年人再喜欢或者再不情愿都会隐瞒,小孩子不行,他们直白且不受法律约束。”
“怎么看你都是累了。”周易禾侧着头,盯着她看,“不过还可以,很漂亮。”
“这跟漂亮有什么关系?”沈珺笑了。
“嗯?我夸你了?”周易禾直起身来,看了眼沈默,又转头冲她笑,“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沈珺:“……”
周易禾迈起大长腿去迎接骑完第五圈旋转木马的沈默,虽然周遭背景音乐嘈杂,沈珺看不见他的脸,却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他另一声似有若无的笑。
顿时心火燎原。
沈珺登时掐灭思绪,打心眼里鄙视自己。他面面俱到的温和和绅士是天生如此,不是为她独家。
一把年纪了,莫要春心荡漾。
沈珺去玩跳楼机,周易禾牵着沈默在下面看她。
她有种无言独上西楼的孤独感,但又不得不承认,登高望远,非比寻常。
看着城堡全景人头攒动,高大的周易禾在视线中央愈来愈小,性格内向的沈默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
那一瞬间前,她都感觉挺好的。
下一秒,冷风鱼贯而入,顺着鼻腔席卷呼吸道,整个肺部如同吹气球般一下子变得清凉。
身边年轻女孩的尖叫和年轻男孩的嘶吼如同缠绕的麻绳从她左耳穿过右耳,心肝脾肺上下晃动而后回归原位。
沈珺自始至终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两侧,紧闭双唇扬高了脸,任由冷风胡乱拍打。
机器停了,缓慢下落。
沈珺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
周易禾和沈默一看这架势,不急不慢地走向跳楼机台,准备亲自迎接此次游玩队伍当中的唯一女性。
“妈妈。”沈默过来摸摸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灵魂上天了吗?”
这一声又响又清脆,夹杂着童音的天真,旁边一遭人听见都笑得不能行。
“沈珺。”周易禾忍着笑,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躬下身来替她解开安全纽扣,凑近她低声道,“你有哪儿不舒服的直说,我车在外面,及时送你去医院。”
沈珺迷迷瞪瞪:“……我没事儿……”
他憋不住了,笑道:“别落下后遗症。”
沈珺反应过来了,双眉一蹙,抬头,颤着嗓子道:“周易禾,你玩弄我。”
周易禾嗯了声,垂眸,眼神深邃有光:“也不是不行。”
沈珺难以置信地瞪他:“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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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有个铁律,玩项目的时间不如排队时间长,这话一点儿都没错。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沈珺对沈默规定时间,要求他只能再最后玩一个项目。
沈默思来想去,说要再玩一遍旋转木马。
沈珺道行,毕竟那是距离大门最近的一项游戏。
今天一天,她玩了不少设备,都是以前没玩过的,身心愉悦,感官新奇。
下午起了风,清凉的风,夹杂着春天尘土的气息和人烟蒸腾的喧嚣一同涌过来,有人嬉笑吵闹,有人闲暇漫步。
沈珺和周易禾又偎在一起,统一注视着沈默的方向。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俨然就是一对夫妻。
沈默是他们的儿子。
沈默长相有八成随了沈珺,肤色却要比沈珺暗些,但不多,就和周易禾的肤色相近,貌似是一种叫做暖白的肤色,阳光下白皙,暗光下偏黄,倒是很适合男生。
沈珺看着,默默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谢谢。”
周易禾一边注视着沈默,一遍听着沈珺这句,没吭声。
沈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周易禾,我说谢谢。”
周易禾耸了耸肩,收回视线,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喝水。”
沈珺的脸色沉了下去。
周易禾一看,不好。立马解释道:“你说了太多次了,我能不能装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