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走过缓步台,安乔就看到等在楼梯口的左白安。
他们进去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左白安一直站在这里望上面望么?
安乔忽然想起小时候,左白安到安乔的学校去接安乔。
有时候安乔出来的时候,妈妈还没找到她,她就探着脖子使劲望。
明明绝大多数的家长都是坐在车里,等到孩子出来,他们才从车上露头招手,或者直接坐在车里等,只有左白安,一定会守在校门口,一直一直张望,并且在看到安乔之后,露出灿烂而温柔的笑意,微微张开双手,等着小安乔冲到自己的怀里。
那是安乔最喜欢的时刻之一,每次奔向妈妈的时候,她都格外喜悦,妈妈的笑容,妈妈身上的向往,都让她那么安心,那么舒适。
左白安总是这样,不同于所有的家长。
她不是把你作为一个附属物,作为一个宠物,作为一个分支,她只是把你作为宝贝疼爱并尊重着。
她总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开心,感受的爱意。
她给了安乔那么那么多美好的会议,在她出事之后,安乔就再没有想起过。
她没有办法想起,因为她只要想起一点点,她就会歇斯底里的痛。
她要照顾好弟弟,照顾好自己,不让妈妈失望。
她要报仇,让妈妈安息。
她必须摒弃那些温暖的记忆,因为记得就会渴求,就会发现求而不得,永远都求而不得了,那样会逼疯她。
可是现在,母亲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那张熟悉的温暖的笑脸,和期待见到女儿的神情,安乔十几年空白的记忆一下子回笼,让她有点不适。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生气,去责怪她,去质问她。
她一直不敢说话,是因为怕她一说话,梦就醒了。
她有过太多次这种经历,她梦见妈妈没有死,妈妈回来了,那次自杀,只是一场噩梦。
梦里的她会欣喜异常,奔跑着冲向妈妈,大声的叫她。
但只要她开口,她就会醒,就会发现,现实里是一片冷清,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必须麻木,只能麻木。
所以……现在是真的吗?
她宁愿永远安静的沉浸在梦里,也不愿意再感受一次梦醒时候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
左白安一直盯着楼梯拐角,比安乔发现她更早之前,她就看到了安乔。
但她不敢做声。
她只是一直看着安乔。
她的女儿,她离开她的时候,她只有那么一点点,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变得那么漂亮,那么明媚,那么娇艳,她有了自己值得信赖的朋友,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心爱她的男人。
她那么棒,为自己赢得了一切,看起来似乎不需要她这个妈妈了。
她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以那种方式离开了她,无论什么理由,她都是抛弃了她。
她的小安安还会原谅她吗?
安乔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母女俩个头相当,她站在台阶上,微微低头俯视着左白安。
左白安好像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连神情都一模一样。
顾烨泽轻轻拍了拍安乔的手臂,然后错身走过去,并且示意其他人出去。
偌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安乔母女。
“安安……”左白安有些不安的叫道。
“当初为什么诈死离开?”安乔忽然开口问道。
左白安愣了愣。
安乔抬眼看她,“你不想解释?”
“我……我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解释,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我都是一个失职的母亲。”
安乔平静的点点头,表示对这话的赞同,又重复道:“你为什么诈死?”
说着,安乔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扫到她的高跟鞋上,不等左白安说话,她就率先走下楼,往沙发的位置走去,说道:“去那边说吧。”
左白安心里一软,喝着安乔刚刚叫人送来的红茶,轻叹口气,开始讲当年的事情。
左白安在刚刚逃到过年的时候,是生无可恋的,她费尽心思逃了出来,发现自己被恋人背叛,因为自己的无知,父亲惨死,她自己漂流在外,家破人亡。
她这样活着真的毫无意义,她走到河边,没有办法给自己任何一个理由不跳下去,于是她跳下去了。
刚好那个时候有人在河里冬泳,把她救了上来。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一个上年纪的护士正给她打针,见她醒了之后,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们这些小年轻,动不动就寻死腻活的,肚子里的小生命说不要就不要,你们凭什么啊,不知道投胎需要摇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