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斐琦望着高悦,见他眼中烁烁生辉,知道高悦此刻内心定然已有了方案,便道:回宫吧,详细的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极阳殿时,又到了晚膳时分,匆匆吃过之后,高悦一头扎进了书房。周斐琦吩咐胡公公让赫连野准备两碗参汤送过来。
这些年胡公公给周斐琦准备过很多次参汤,不过那都是在御书房皇上和大臣们讨论国事,论到很晚的时候。在极阳殿皇帝很少喝这个,尤其是最近有高毕焰陪着,那就更用不着参汤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呢?胡公公纳闷地想着。
高悦进了书房,便一口气儿出了三个方案的大框架
一个是关于农耕选种育种分种以及辅助耕种的方案。高悦觉得如今能够直接有效解决普通百姓粮食产量的最根本问题就是要把种子的质量提高,眼下良种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一时半会儿搞不到,那么如果朝廷自己能研发良种,在分配给百姓去种,不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么?剩下的问题就谁来干,怎么干。高悦如今把问题一一列出,他相信周斐琦心里一定有合适的人选。
第二个是关于丰富农作物种植种类的方案。这个方案里,高悦列出了许多种适合中原地区种植的农作物,当然具体怎么种,种在哪儿他没写,因为这些他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和多方沟通。
这第三个便是关于土地开发和资源合理分配的方案。在这个方案里,高悦提出了一个开荒扩村的观点
以平京北山为例,由官府出面,贴告示召集村民,凡愿迁徙至北山落户者,每户即可领荒地十亩,黍种三斤,落户银二两,享三年内递减纳税的政策。
所谓递减纳税,便是首年全税,二年减半,第三年全免。
设置这个,完全是为了防止有人钻空子,冒名顶替,那了钱粮不干活。而对于那些家里人口多,真正需要扩充土地的百姓来说,高悦相信他们拿到土地和种子后一定会认真劳作,只要认真干活,税赋又不会设得很高的情况下,第一年的全税是完全可以交上的。那么第二年和第三年的生活就会轻松很多。
这个方案的第二部分,是关于整改南边官庄用地的说明。在大周良田目前还是掌握在士大夫阶层的手里,是私有制。这部分的利益如果一锅端掉势必会引起朝堂动荡,皇位不稳,高悦当然也舍不得周斐琦承受一点儿风险,因此对这部分人的整改高悦就用了细弱蚕食的手段。
所谓细弱蚕食,即以朝廷征良种为由,对他们加收良种税。也就是说,每年这部分人都要交一部分质量优良的种子给国家,质量不合格或者说自己没有也可以,不过朝廷也有权在他们交不齐良种税的年份,收回他们原有土地百分之一的面积,进行重新分配。
这种做法就是每次可动的地方都很小,不伤及根本,又能达到整合资源重新分配的目的。日积月累必然效果显著。高悦还特别标注了,此法可每十年修订一次。这也是防止资源不断蚕食后,引起不可预测的冲突。
这三个方案,高悦埋头写了整整三个小时,期间他全神贯注,只记得周斐琦好像喂他喝了什么,直到放下笔才发现那竟然是碗参汤。而周斐琦也不知什么时候和他并肩坐到了书案前,此刻正拿着他刚才写满字的几张纸在认真翻看。
高悦写完后,松了一口气儿,问周斐琦:怎么样?可行吗?
周斐琦放下纸张,点了点头,道:方案可行,只是户部的人手恐怕是不够。咱们恐怕真要另设一个部门来专门管理这件事了。其实他心里有个很完美的想法,只是那样的话,他担心会累到高悦,便没有说出来。
哦,那你想让谁来牵头管这个新部门?
高悦说这话时,玉手支颐,侧首望向皇帝陛下,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希冀的光芒,他唇角挂着自信的笑容,看得周斐琦又无奈又自豪。
周斐琦捏着他的鼻子,轻轻晃了晃,道:我舍不得你受这种累。
那我还看不得你被大臣们掣肘呢,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气!他说着,突然一把抱住周斐琦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他的嘴唇,跨到他的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视线锁定他的双眸,特别坚定得道:交给我吧,你得承认,这件事在大周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周斐琦喉结滑动,揽住高悦的腰,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高悦脸红了,凶他:说正经的!
是正经的。
周斐琦喘了一口气儿
赤云道长诚不欺我。
高悦:?
周斐琦道:他之前说你是大周祥瑞,可保大周百年安泰,我现在觉得这话诚不欺我。悦悦,你知道吗?你自信的样子太吸引人,我担心把你放出去,那些百官看到这样的你,魂不守舍可怎么办?
你这个傻帽!
高悦乐坏了,他想了想对周斐琦说:要不,你给我的新部门,配些哥儿得了,反正你不是早就打算给哥儿开科举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就说给我的新部门选拔人才,把这事顺手办了,反正也没人说得出什么来!这也算是改制迈进的一小步!都是哥儿,你也该放心了吧?
还是不放心,周斐琦这就纯属逗乐了,哥儿也不妨碍他们每天看着你飞魂儿啊!
去你的!
高悦推了他一把,重新下地,叉腰站在御案前,盯着长案上的几个方案。
周斐琦靠坐在椅子里,目光暖柔,锁在高悦清丽的侧脸上。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说:当初赤云道长还给你算过一卦,我还让人把那卦示誊录了下来,你想看吗?
啊?还有这事?
高悦有些惊讶,随即想到,可我当时报得的生辰是这本书
周斐琦抬了下手,道:但那个卦示,我想我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了,你等等,我拿给你看啊!
第55章 处暑二候
高悦对玄学不说一窍不通吧,反正是不大懂。他跟周斐琦还不同,周斐琦好歹还在这古代活了二十年,相当于重活一世,他是完完全全地半路插队,所知所解全都是现代社会唯物辩证的理论,虽也敬畏鬼神,却是以科学为基础建立的三观。所以,这份誊录下来的卦象交到他手上,高悦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不过是皱着眉头儿又还给了周斐琦
说:我真看不懂!
周斐琦便将当日赤云道长所言如实转述,他说完后,高悦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如果我没有来,夏至那天你可能掀开被子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你可能不知道,他之前和齐鞘说过
高悦把齐鞘之前说的那番关于高悦要为李景守节的言论讲完,这回轮到周斐琦静默不语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急转而下,变得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