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下吧。
于是,高悦还没回宫,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皇帝又给安了一桩差事。可想而知,他若是知道又被皇帝给坑了一回,该是怎样一番暴跳如雷。估计,内心里跟皇帝势不两立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可从周斐琦的角度来看,这样给高悦安排差事,无非是想用繁忙将人牢牢地拴在身边。在他看来,高悦会跑,还跑去沽城,纯粹就是没事儿闲得,大概是之前过得太轻松,以至他还有那些闲心动那些歪道儿。
周斐琦自从接到李景密报,知道高悦出现在沽城那天起,就再也不信高悦是被劫持的了。在他看来,这小混蛋就是自己偷偷跑去镇东将军的地盘至于目的,周斐琦连猜都懒得猜,他只要想想高悦写得那些情殇至深的诗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斐琦心想,悦儿啊,你跑出去寻你的平安扣,朕不怪你。可你也得看清楚,这枚平安扣还值不值得你如此冒险?他若还对你有半分情谊,又怎会连夜给朕发这密函告知你的所在?或许,你会说他是忠君,你不怪他,可若是换了朕,心爱之人千里迢迢来相聚,朕绝不会为了功名利禄身家平安再放他离开!
江山天下又如何?朕认定了,就是死,也绝不放手!
此时,周斐琦走在从永寿宫回极阳殿的路上,夏日夜晚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带起他的衣袂,他脸上神情淡淡,心中波涛万千,想起封存在心底的那一人,无端涌起一阵哀叹。
周斐琦想,哪一世若是有幸再与你重逢,便是拿命去换,也无憾!
只可惜,此愿恐怕终究也只是一句空念。
帝王心事,无人知。
高悦有心事,将军府的众人却都看了出来。他躲在书房里一个时辰没啥动静,梁霄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到底还是发小情谊,梁霄关心高悦,怕他再有什么意外,等不见人出来,就主动来敲门了。
这会儿,梁霄刚好收到消息,驿馆那边还真查出了采女的问题,他想着以这事为引跟高悦念叨念叨,顺便看一下高悦这是怎么了?不会真是被刚才午饭时自己那调皮鬼弟弟的一番怀孕言论给吓懵了吧。
高悦盯着面前这张写满字迹的纸,正思索着其中几件事的联系,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拉开门,见是梁霄站在外面,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就问道:怎么了?
梁霄边进书房边道:驿馆那边的采女真的有问题。那个倭国夫妇的女儿,现已查实是被人掉包了。她这些天在驿馆中四处和人结交,送了不少人一种黄金糕点,说是家乡特产,实则里面下了蛊。现在整个驿馆有一半多的人都吃过这种糕点,这些人现下都被单独压往大狱了。
蛊虫惑人,又牵扯到倭国高悦沉吟少许,问梁霄:宫里那事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林青叔和淑贵妃的案子?
嗯,高悦颔首,道:那案子意在打压李家,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吧?蛊虫源头出自青叔殿,又牵扯到了淑贵妃,这里面的关系我尚未捋清,瑞景可有何高见?
梁霄坐在椅子里,忽然想起夏至那天,他曾听到两个小太监闲聊,提到过林青叔的父亲升任了津州刺史,又娶了太后李家某个沾亲带故的姑娘,这才有了太后对林青叔的扶持
而今,蛊虫再现沽城,沽城乃津州要塞,七城之一。关键是这里是镇东军的驻扎之地,而镇东军的主帅则是太后娘家最杰出的小辈李景梁霄越想越觉得这事复杂,高悦见他沉默不语,神色瞬息万化,猜到他应是想到了什么,便又道:瑞景兄,若是想到了什么,不防说出来,咱们一起参详。他说着站起来,再次走到书案前,回头对梁霄道:瑞景,你看这个。
高悦将他之前写得那张纸递给走来的梁霄,道:这是我整理的事情脉络,这件事看似错综复杂,但背后谋划之人总会有所图谋,咱们先梳理清楚,虽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思路清晰,不论谁来调查,方向上总能少走一些弯路。你说是吧?
梁霄点头,很是认同,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只是这些你写便写了,万不可随便交予他人,官场之上,人多口杂,严防惹祸上身。
高悦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若非是瑞景兄,你当我随便就给人看么?
闻言,梁霄笑了,道:你呀,唉!他顿了下,才将刚才想到的利害关系一一讲给高悦听。
高悦听完后,只略一思索,便提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小局连大局。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1月你好
什么叫小局连大局?梁霄偏头看他写完,不解地问。
高悦道:后宫是小局,津州是大局。以蛊为惑,乱天下,谋
高悦没有说下去,梁霄却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他道:若如此,那背后这人会是,
不知道。高悦摇摇头,又说:登高望远,这事不是你、我能参透的。
其实,他还有未尽之言,后宫这个小局意在挑拨皇帝和太后的关系,成效如何看皇帝和太后如今不过是表面不和就知道了,其实没什么大用。顶多就是暂时压制住了淑贵妃和林青叔,未伤太后根本,太后完全可以再扶一个可用之人上来,那不过就是她一句话,动动嘴的事。
津州这边的大局却不同,以蛊为引,明确地将目标锁在今年参选的采女和哥儿,这些人被蛊虫控制的越多,到时候送到京中,入不了皇帝的眼,也会被赐给贵胄要员,到时候要做什么事岂不是方便得很?
这一计,相当于直命大周中枢,想要干什么,相信不用高悦多说,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关键是,这计策就算暴露,背后的人都早选好了替罪羊,便是津州刺史林大人和沽城驻军大帅李景。这两位又是太后的人,皇帝要追责,势必将削弱太后李家的实力,而皇帝之所以能登基,却也全是靠着李家的扶持。
这样一来,等于是逼着皇帝自断双臂,实乃刁钻毒辣至极之策。
一箭双雕。
高悦能看出这些,却不能说。他相信以周斐琦的政、治嗅觉早晚也能够想明白。至于到底是谁在剑指皇位,恐怕皇帝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在这场连环局中,高悦想要知道的无非就是一人的去向茱二。他总是记得阿婆的好,想要帮她找到儿子。高悦甚至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茱二只剩一具尸体,入土也该回到家乡那片土地,灵魂才算彻底得到安息。
这些心事,他也没人可说,就算是梁霄,他也不准备让其知道。人嘛,总要有一些秘密,否则会失去自我。
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在梁霄的劝说下,高悦当着他的面烧了。
梁霄见此总算放心,又提起了别的事,他道:沽城局面既非你我可转,不如早些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