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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鱼叟的气息虽然强大,并且有着显明的排斥之意,但好在不是杀气,许多承受不住压力的江湖人一头冷汗地接连退走,部分人士在退出皇城的时候,还意外栽落下来,发出难以忽略的响声。
被拎过来充当守卫的沉命司成员别过脸,对同伴:……可能是猫。
同伴目不斜视:……嗯。
——他们本来觉得,护卫皇城是一项考验武功水准的任务,没想到演技才是关键。
自鱼叟现身之后,皇城内的人似乎在短短一会功夫中,就迅速少掉了三分之二。
孟瑾棠没理会那些匆忙离开之人,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鱼叟身上。
高手除非刻意隐匿,否则天然就具有更为强烈的存在感,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簇簇火光。
就在此时,孟瑾棠蓦然间心有所感,往侧面看了一眼。
——寝宫旁的侧殿被黑暗所笼罩,里面听不见人声,也没有烛光。
宫殿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从中凝出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传闻中的大内第一高手,內监程银灯。
那位老內监原本像是幽深宫殿的一部分,但在显露身形时,又与周围的环境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突兀感。
他随随便便的站着,眼睛瞧着地面,双手交叉,态度恭谨谦逊地摆在身前,似乎对谁都并无敌意,但给孟瑾棠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潜伏在自身巢穴中,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的蜘蛛。
……
在程银灯眼中,屋脊上的青衣少女腰悬长剑,气质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锋芒之意,此刻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睨了自己一眼。
——对方仅仅是一侧身,就让他的无数或攻击或防御的后手,都全然落在了空气之中。
双方都没真正动手,仅仅靠着站姿跟气势,就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一次不为外人所知的较量。
——到了宗师的境界,武学方面的比拼,便已逐渐脱离了招式本身。
孟瑾棠微笑道:程公夙夜不寐,守在长明宫内,果然是忠心耿耿。
她的声音比落花飘在湖水之中更轻,连身边之人都未必能清楚听闻,程银灯与她相隔近十丈远,却感觉那位青衣少女的话跨过空间的阻隔,直接落在了自己耳中,微觉惊异之间,心神便出现了一丝极小的缝隙。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一缕剑气无声无息地破空而至,就在程银灯下意识想要反击之时,却又瞬息消散,化作夜风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孟瑾棠青衣一飘,已轻轻松松脱离程银灯的气机掌控,携着北陵侯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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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重的消息一直没有完全公开,但不管是对于都婆国来使,朝廷中人,还是江湖人士而言,都完全不是秘密。
虽然皇帝身上的昏迷debuff无法祛除,但镇国公还是很快弄清楚了都婆国大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一届的皇帝在年轻时,尚且算得上勤政爱民,但年纪变大,身躯染上疾病之后,对死亡的恐惧就压倒了其它,皇帝日常除了寻觅灵丹妙药外,还打上了武林中内家心法的主意。
天下阁中搜罗的秘籍不计其数,武功高手也不计其数,既然皇帝有心向武,完全能从入门到放弃给一条龙包办上,但作为一个对自己有着深入了解的君王,皇帝没尝试太久,就彻底确认了自己缺乏修炼内功的天赋的事实。
人的时间都是有数的,花在朝政上的多,花在练功上的就少,反之亦然,更何况朝堂之事千头万绪,根本挤不出功夫来静心修习。
刘尔立身为皇帝的心腹重臣,自然要急君主之所急,满世界去寻找入门门槛低但是修炼效果好的心法,这个计划持续了许多年,到了最后,皇帝已经缠绵病榻,无力关注跟约束丞相的行为,而刘尔立也完全把替主上分忧的最初目的,替换成了替自己分忧,彻底地放飞自我,一面隐瞒皇帝病重的事实,一面拉拢天下阁阁主,同时不忘扶持一个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
第183章
被刘尔立选中的人就是邪尊,虽然后者对据点被设在山腹里这事一向很有意见,但无法抗拒秘籍的诱惑,最终还是顶着大冷天坐在寒铁椅子上的痛苦,跟大夏丞相站到了一条线上。
《无定无相法》是来自前代邪道人士的秘籍,脱胎于都婆国的《无常诀》,因为当年取得的并非全本,所以隐患巨大,刘尔立等人想把都婆国那边留下的典籍取来合并一下,但凭他们自身的本事,突破不了对方的防御,只得转头去挑拨两边的高手进行争斗。
扶琅垂明中毒后,都婆国那边为了救回自家王储的性命,明里暗里都不断派人往大夏这边来,刘丞相趁机假惺惺地凑了上去,表示对方若是同意把残存的典籍带过来,那他愿意做了中间人,帮着找到解毒的方法。
两边一面明着商量,一面暗地里角力,扶琅王室那边没完全相信刘尔立,为着降低对方的戒心,一直假装深信不疑,刘尔立也假装没察觉到都婆国的怀疑,都婆国则继续假装没察觉到对方怀疑自己怀疑……双方互飙演技,千层套娃,大会还没开始,就已经展示了好几场大型行为艺术。
幸好最终的结局并不算太坏,刘尔立等人自作自受,死在寒山掌门剑下,寒魄珠的炼制方法已经出现,第一批炼制而成的解药在经过实验后,也紧急送到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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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流程,闹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应当由皇帝亲自追究刘尔立的过失,但此时此刻,这位国君已经卧病在床,无法起身,一天到晚都没什么清醒的时候。
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或能以自身精纯真气帮人延续寿命,但皇帝的经脉未曾经历过真气的淬炼,就算有人一个劲的输入内力,也难以吸纳。
理论上的难度是一回事,乐意与否又是另一回事,连把门派驻地搬到建京边上的鱼叟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更遑论其他江湖高手,据说都婆国国师倒是愿意过来看看,但具体目的是为了前来捅这位老邻居一刀,还是捅两刀,有点不大好说。
护国寺的僧人来是来了,还一天十二个时辰驻扎在寝宫之内,在护卫上的态度周到无比,他们慈悲为怀,若只是普通伤病的话,就算损耗修为,也会出手救人,但皇帝已经步入暮年,寿元上的亏损实非人力所能挽回,僧人们之所以过来,不过是帮着减轻一下病痛,并且避免皇帝被人行刺罢了。
建京内除了护国寺之外,还有天下阁这一归属于朝廷掌控的势力,但不巧天下阁阁主就是丞相犯上作乱团伙中的关键人员——这个罪名是六扇门那边新近定下的——并且已经死在掖州王手中,阁中正忙着清理前一任阁主的残余势力,暂时找不出接手之人,一切事物都被迫处在暂停状态。
阁主身亡之后,天下阁的威慑力也随之大大下降,不少江湖人士听到风声,一时贪图阁中的宝物,想要浑水摸鱼,找机会悄悄地潜入其中,打算捎点东西出去。
这些天来,天下阁门前的水渠,都被或深或浅的红色所浸透,连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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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建京的平民百姓们像是嗅到了不安气氛的动物一样,慌乱不堪地想要躲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江湖人士四处流窜,无论城外城内都一样的危险,有些聪明且消息灵通的人,决定剑走偏锋,躲到了靠近响松苑或者钓山附近的亲戚家中。
鱼叟的名声许多人都知晓,哪怕多年没有离开江州,在江湖中的威望也依旧可以与散花主人等人相提并论,至于响松苑那位,据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只有少数人打探到了消息——若是那些普通江湖人心狠手辣,那么此地主人与之相比,就更加心狠手辣十倍,任谁也不敢如此大胆,在她老人家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无形中起了安全点效果的孟瑾棠,此刻并不像旁人想的那样,高坐堂上,威风赫赫地指摘江湖大事,而是悠闲散漫地东游西逛,除了指点师弟师妹的武功之外,似乎对社交也起了极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