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胸有成足,“这门亲事成不了的。”
这天姜府家宴终是没能如约而至,姜怀远刚回锦兰院与孟澜说了几句话,便被小厮以生意之事请走了。接下来几日姜怀远带着姜枫忙的见不着人影,倒是孟澜闲下来整日陪着姜莺玩。
府中筹备亲事的热闹劲头不知怎的无声无息消了下去,孟澜被漆老夫人叫去慈安院问过几次话,她虚虚应付过去一心盼着姜怀远忙完这阵上程家退亲。闲暇时孟澜会做药囊,这回看姜怀远回家胳膊后背被虫子咬的厉害,便带上姜莺出门挑药材。
姜府生意涉及面甚广,瓷窑药铺房屋租赁都有,母女二人去的便是玉康街那家。玉康街在临安不算热闹,府衙坐落在这条街上,能寻乐子的地方极少。
进入药堂,各种药材味道扑鼻而来。店铺小厮掌柜皆认得孟澜,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姜莺不懂药材,便一人坐柜台前拨弄算盘。玩累了趴在柜面上,听孟澜问身侧掌柜:“钱大夫可去朱雀庵瞧过?那孩子的病症如何?”
姜府药房看病抓药一块,钱大夫是这儿的掌柜,为人忠厚医术了得,闻言回道:“去过了,还顺便给姜小姑诊了脉。那孩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喘鸣症,须得常年用药好好养着,不是一两月能治愈的。”
“那只能辛苦钱大夫多跑几趟了,所需药材就从姜府出,挂我账上就是。”
钱大夫不住感叹:“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孟澜轻笑,姜苒遁入空门后鲜少有事求助姜府,既然开口她这个做嫂嫂自然尽力满足。
听完这话,姜莺眼前又浮现那日旻思咳嗽的样子,小小的肩膀不住颤抖可怜极了。她杵下巴看娘亲来来回回挑选药材,实在等的无聊便打开柜面上一只锦盒,里头是颗颗黑色丹药,臭臭的不知做什么用。
钱大夫赶忙阻止:“二姑娘动不得,这是祛臭丸。这东西放在身上会先臭上两个时辰,之后余香阵阵可保留三天三夜,想必二姑娘不喜欢。”
确实不喜欢,她喜欢从一开始就香香的。姜莺捏着鼻子放回去,眼神往门外扫过冷不丁瞧见个熟人。
“福泉叔叔——”
福泉一见姜莺就笑,远远望了一眼身后队伍溜进药堂同姜莺说话:“二姑娘生病了?”
“没有,这是我家的药房。”姜莺有点小得意,大方说:“以后福泉叔叔若生病了就来这里,不收你的钱。”
福泉笑的快活,举手作揖:“那就先谢过二姑娘了。”
二人正说话,恰逢王舒珩带人骑马沿街而过,对方眼神平视前方没有看她。姜莺莫名:“沅阳王殿下不高兴,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欠他钱?”
福泉乐不可支,殿下向来一种表情让人难辨喜怒,但福泉在沅阳王身边呆久了就知道,殿下的冷淡也是分情绪的。比如现在周身散发煞气,那就是真不高兴。
“有人欺负他。”福泉指了指,“瞧见那个穿银白袍子的人没有,就是他。”
姜莺踮起脚尖张望,当真瞥见一抹银白背影。不知不觉中姜莺已把王舒珩纳入自己的好友范围,闻言火气噌的冒上来,嘟囔着腮帮子拿过柜面上那只锦盒,轻声出主意说:“用这个对付他!把这东西放他身上,保证臭的没人愿意和他玩。”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福泉瞧不上,但姜莺认真的神色他不忍拒绝,想了想心一横便带上了。
又等了好一会孟澜总算挑好药材,母女二人这便要离去了。不想外头府衙方向忽嚷嚷起来,哭天喊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街巷上陆陆续续围过去一些人。
药堂小厮看完热闹跑回来讲给众人听:“死人了!死的是临安知府九岁的小儿子,知府老母哭的都快断气了。据说凶手是府衙厨娘,知府大人已经下令全城搜捕”
听闻死人,死者还是个孩子。孟澜念了句阿弥陀佛,心道凶手心肠该是如何歹毒,竟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赶紧带上姜莺离开了药堂。
府衙门口,刘章齐已经晕过去一回,他精神恍惚不适合查案这才着人去请沅阳王过来。刘章齐老来得子,平日宠的跟眼珠子似的,不想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的尸体已经盖上了,小小一条,见此情景周围百姓无不心酸落泪,对那黑心厨娘骂的更凶了。
王舒珩和袁束才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刘章齐见沅阳王眼泪掉的更凶,却听身侧一位面生的男子道:“知府大人的这差案子就交给我吧。”
这名男子从未见过,王舒珩向刘章齐介绍:“这位是刑部吏司袁束。”
刑部专管刑狱重案,刘章齐感激涕零,只觉抓住那黑心厨娘指日可待。袁束拱手朝王舒珩作揖,状作玩笑道:“杀人查案乃刑部营生,沅阳王殿下这回可莫再让小人空手而归了。”
“请便。”王舒珩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圣上让袁束到临安查官商勾结一案,不想被王舒珩先揪出踪迹,等袁束反应过来时王舒珩已经结案上报。范家勾结盐运使杨诏的事一传回汴京圣上的赏赐就到王府了,同时圣上不满袁束效率低下责罚三月俸禄。
这趟差事本是袁束的,他心有不甘没少酸言酸语,还向陛下请旨在临安多留几日说要将功赎罪。
王舒珩不会自降身价与袁束争,福泉却是个小心眼的。说起来还是这位袁大人没本事,来临安半个月一点线索没找到,又好面子不肯求助王府,还是奏疏传至汴京才反应过来此事早已了结。
扪心自问,福泉觉得主子一点没做错。辛辛苦苦查的案子难不成还要将功劳拱手相让不成?他越想越气,都是朝廷命官又不能当面给人难堪。气头上,福泉突然就想起了那盒祛臭丸。趁人不备,福泉往袁束腰间塞了一粒。
仵作来人将尸体抬回,这头袁束正在问话。查案讲究证据,府衙男女老少皆被叫来。王舒珩自认为没自己什么事,与刘章齐说一声打算要走,忽然闻到一股异味。
味道越来越大,不光王舒珩所有人都闻到了。他素来喜洁净,从战场归来必沐浴,即便常年呆在军营也不代表能忍受异味。
周遭人人互相张望,想知道这股味道来自何处。王舒珩再喜怒不于形色也微微蹙眉,恰好袁束发现什么朝众人走了过来。
随着袁束走近,味道愈发浓烈,众人捂住鼻子后退。见此情景袁束才反应过来,那股臭味好像来源于他?
王舒珩退开数尺,头也不回离开府衙。福泉离去前不忘捏着鼻子问:“袁大人,您究竟多少日不曾沐浴了?”
王舒珩从府衙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那股刺鼻的味道威力极大,回到王府似乎还能隐隐闻见。沐浴过后天色渐暗,路过园子时偶然发现姜莺心心念念的那只兔子不见了。王府下人没把兔子关进笼子,只用灌木围了一道篱笆。
这会天色暗淡,篱笆围起的院里空空如也。王舒珩抬步照常去书房,拿了一本兵书来看。那本兵书他极为喜欢,平日一拿起便舍不得放下,不知怎的今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案几上滴漏滴答滴答不停,让人有几分心烦。
终于,王舒珩认命般放下兵书,他决定把姜莺的兔子找回来。若姜莺到王府看不见兔子,说不定得哭鼻子让他赔,没准还得赔只一模一样的。
王舒珩想想都麻烦!
“福泉——”
以往这时候主子很少唤他,福泉以为出了什么事进门后一脸严肃,却听王舒珩道:“姜莺的兔子丢了,派人去找。”
福泉怔愣了下,确定没听错后自言自语道:“这何时丢的?王府怎么没人发现”他举着灯笼去篱笆小院一看,兔子真没了。
沅阳王府占据半条平昌街,面积颇大,夜色又黑一帮人举着灯笼找兔子极不容易。忙活半晌还是不见兔子的踪影,王舒珩便说:“明儿去买只一模一样的。”
福泉举着灯笼要送主子回房歇息,忽见王府后门一个晃动的影子,走近一看真是丢失的小兔子,窝在草堆里吃的正欢。福泉拎起兔子要说话,王舒珩抬手制止了他。
后门有人!准确来说是姜府后门有人,因王府与姜府后门相近,中间以一丛紫藤相隔,平时有人说话互相都能听见。
姜府后门落着两道长长的影子,清亮月色下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月亮钻进乌云后头,姜羽面庞隐匿了一半。她垂眸,听程意道:“大夫找到了,是程某书院好友的同乡,为人可靠医术不错,相关事宜已打点好。明日申时一刻贡熙居,五姑娘莫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