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宁接着道:“这马术比赛我是头一回参加,但也知道这赛事头筹竞争激烈,有福安县主马术精湛,安庆公主骑御了得,余小姐这般慧眼如炬的人物,可对这次头筹得主有何先见之言?”
江舒宁言辞恳切,目光真诚而友好,态度言语也只是想请懂行的余禾秋见解一二。
但这无疑是道送命题。
两人都身份贵重,争强好胜。福安惹不起,安庆更是得罪不了。
这会儿马厩牵马出来的贵女又多了起来,她们在这里的言论必然会让安庆知晓。
说安庆公主会赢,就得罪了面前的福安县主,说福安县主会赢,又得罪了还未到场的安庆公主。可这京师上下有谁不知道安庆嚣张跋扈,帝后又对其宠爱有加,但凡得罪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一时间余禾秋鬓角碎汗连连,攥着缰绳的手都不自觉松开,牵着的马也开始焦躁不安。实在无奈,只能把这过错安在自己头上。
余禾秋尴尬的笑了笑,不复刚才的嚣张,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喃,“江小姐误会了,福安县主和安庆公主当然各有千秋,我这样眼拙的人怎么能妄加揣测。”
张静初轻笑一声,“刚才夸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余小姐如此谦虚?”
转过头来,她朝着江舒宁开口:“阿宁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些,什么人该担什么名头,得细细思量,要下次再害得旁人和余小姐一样自刮耳光,可就是你的不该了!”
江舒宁看向余禾秋,目露歉意,“是我臆断了,妄评余小姐品性,让余小姐如此为难,这是我的过错,希望余小姐海涵不要见怪。”
江舒宁一张脸长的单纯温和,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得体大方,道歉又如此坦荡,加上这么多人看着。余禾秋怪罪,显得她心胸狭隘,就这么算了自己心里又气得慌,一时间,心里憋闷极了。
“见怪做什么?本来就是她自视不清。”福安县主开口打断,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她在一边看看了许久,本就是想瞅瞅这江舒宁能玩出什么花样,却不想这余禾秋处处朝坑里跳,言行更是贻笑大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循规蹈矩的太常寺少卿之女。让她都有些看不下去。
余禾秋赶忙附和:“县主说的是,我自视太高。”
福安轻哼一声转而看向江舒宁,目光锐利,“头筹是谁,比了不就知道,胜负自有定夺,猜东猜西的有什么意思?倒是江小姐,口舌之勇无人能出左右,就不知马术如何了。”
这话实在太不客气了些,就算是在民风开放的大魏,一位女子,被人安上逞口舌之勇的名头,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张静初心理膈应极了,福安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身份高贵,说话才敢如此难听,且这话,也忒不讲理了些,何来的道理,简单几句就要混淆是非,坏人名声?
她张静初可不答应。
将江舒宁挡在自己身后,张静初几步走到福安面前,低声下气,态度恭敬,“县主可不要动怒,江舒宁身体弱也非一天两天了,马术还是前几日才学会,说句实在的,这围场骑马的,有哪个马术不比她厉害?她几句请教,就成了口舌之勇,那要按这个道理,我们在场的诸位会马术的小姐,可不都比得上战场英勇杀敌的将军?”
此话一出,再仔细品味,言外之意恍然若揭。
福安县主是皇亲贵族,身份高贵,平常人家开罪不起,可今日这番言论,仔细一听实在过分,甚至有些蛮不讲理。那不免得让人设身处地一想,如果下次自己不小心招惹了县主,三两下就得被她安上一个罪名,百口莫辩,那该是何种境地?何等委屈?
毕竟在场的可不全是皇室宗亲,多数还是大臣之女。
张静初三言两语就将风向调转,原本还觉着江舒宁说话太过的人顿时都将她心疼上了。
福安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此时风向已经偏着江舒宁了,再说几句也只会让人觉得她仗势欺人,欺负臣下。她又不是自己堂妹安庆公主,即便惹事有言官谏言也会被皇帝包庇。
她母亲是个没有实权,只有身份的长公主,与皇帝关系也不算亲近,父亲还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勉强在户部做了个小小的主事。
正因如此,她才一定要选择一门好亲事,巩固自己地位。
今天这场景,要是再闹下去,肯定不好收场。
考虑再三,福安收了气势,“是我误会了,差不多比试就要开始,我既选好了马,就先去活动活动,江小姐,张小姐可得抓紧仔细挑选,切莫错过了时辰。”
说完也不管两人如何回应,牵着自己高大的河曲马就往围场里走。余禾秋自然紧紧跟上。
人渐渐散了,江舒宁也和张静初去了选马。
江舒宁对挑选怎样的马匹又该如何挑选,几乎没什么了解,这件事情,也就落到了张静初头上。
大多数人都是常来围场,喜用的马都为固定,加上专供南苑围场的马匹只来自二十四房中的百鸟房,久而久之也就约定俗成,你常用的他人不会挑选。
张静初常用的是一匹毛色鲜亮的三河马,她又给江舒宁挑了一匹白色的矮脚伊犁马。
趁着挑选之际,张静初又给江舒宁简单介绍了些常见马种的特征。
伊犁马性情温顺,逗弄了几下也不怎么发脾气,矮脚也便于骑乘,对于江舒宁而言,再适合不过。
两人齐头并进,想起刚才的场景,张静初心里还有些不忿。
“你平常嘴巴灵巧,谁都说不过你,怎么刚才还会被福安为难?本来就是她没有道理乱说话,你怕她干什么?”
江舒宁的伊犁马要比那三河马矮了一截,这会儿她要与张静初说话,必须得得抬起头来。
但她也不在意,牵着缰绳,仔细注意路况,“我并不怕她,只是那时候她强势些才更好。”
张静初有些不明白,勒住缰绳侧过头问她:“为什么?”
“今日来马术比赛的,还有那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的长女崔清河,刚才她就在一边看着我们,崔家都是少有的刚直性子,我见她,隐约想为我出头。”
说到这里,张静初顿时就明白了,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是我没耐住性子,我要是少说几句,说不定明日一早福安县主欺辱重臣家眷的折子就要递到金銮殿了。”
这路走得愈发平稳,江舒宁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她松下眉头,“谁知道呢?朝堂之事也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猜度的。”
她不是强势的性子,可任凭是谁,无端受人欺负,总也会生气的。
第6章 异常
仲春时候,天朗气清,微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