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晏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再晚点岂不是看不到‘好戏’。”
江笑雯虚弱呵呵笑,“看来路上没堵车,口渴了吧?我让人给你拿喝的,还是可乐吗?”
“说谁是厂妹呢?”
江笑雯转身到一半又转回来,“没啊,我谁也没说,这里哪有厂妹?”
万欣看不惯江笑雯为这个男人敛尽锋芒的谦卑样,更看不惯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厂妹是我说的,怎么土还不给人评论几句吗?”
尤晏仍盯着江笑雯,“厂妹怎么了?搞劳动歧视吗?没有厂妹你跟我不一定能这么人模人样在这说话。没有像她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我家厂子原料供给会断掉;没有你口中那些又土又苦的厂妹,我家厂子早八百年运转不下去。我们家的厂妹,跟你们家物流线上的快递员一样,都是这个城市勤劳的工蚁和血液。”
巧奶奶那句话跑进他脑袋,又从嘴巴跑出来,“什么时候勤恳踏实也变成可以嘲讽的品质了?”
他从未说过这么严厉的话,江笑雯泫然欲泣,双唇颤抖,似要辩解。尤晏心有恻隐,不想对一个异性这般冷酷,但也许这是最合适,也是最后向她表态的机会。
“还有,同样是冯叔叔的女儿,你应该最清楚他对你们两个的资源分配。对一个起点、平台、资源都不如你的人,即使做不到尊重,我也希望你不要嘲笑她。跟我一起长大的伙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江笑雯眼眶崩泪,尤晏最后放软的语气最叫她无地自容,还不如一巴掌直接掴她脸上。
他的温柔不是对她心软,只不过是他本性如此,他跟路边一只猫都会用这样的语气。
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底线,所以她一直在收敛自己,在他面前当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这次大意露出爪子,只不过选错了时间,她一向伪装完美。
尤晏说完大步出了户外。
路弘磊交替看着两边,美人落泪叫人于心不忍,哥们生气也让他难受,他抽过一张纸巾胡乱塞美人手里。
“别哭了啊,以后少说几句。”
万欣瞪他,“你少跟这来添乱。”
路弘磊挨骂,终于有理由光明立刻离去,冷笑一声,追随尤晏。
尤晏手机抵在耳边,一手叉腰,然后又垂落,看来电话没打通。
路弘磊灵醒递出一根烟,那边愣一下,接过捏在手里。路弘磊自己衔一根,每个口袋摸一遍,乍然醒悟。
“操登机前打火机扔了……”
烟也没取下,在嘴上一上一下。
尤晏泄气一笑,心头烦闷散去大半。他喊来服务生借火,两人慢慢吞吞在檐廊抽烟。
窝沙发里,一边脚踝搭着另一边膝盖,手肘打开在扶手上,尤晏给冯师延发微信,袅袅灰烟扶着手机。
「在忙什么?我回到了」
发完才意识到,落地恢复信号第一时间,他就发过同样消息。
尤晏撤回消息,跑去刚才那条短视频下回复:「劳动最光荣,爱你宝贝[心]」
打完字微眯眼吸一口烟,又把微信个人签名改成:「劳动最光荣!」
心情才稍显舒畅,把烟掐灭在烟灰缸。
路弘磊想起旧事,“不是说戒烟了?”
尤晏身形一顿,耳朵像刚才的猩红烟头,“你不说,我不说。”
路弘磊从烟盒摇出第二根诱惑他,“我不说,我打字。”
“……”
尤晏玩乐心情去了大半,找其他人敷衍打了几杆,回来被告知江笑雯和万欣有事提前离开。
其他人也许事后会听说他和江笑雯的龃龉,但尤晏不会让冯师延知道。
就算刚才打电话,他也没想煽风点火。
尤晏比较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哭唧唧跑去冯师延那里告状。
但委屈也是替她委屈,又不能坦白委屈的实情。
尤晏只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三言两语就能将堵心口的东西掏干净。
他知道她一定能够明白他,就像他觉得自己也了解她一样。
如果她在现场,她也会用同样方式回击,甚至比他更有力。
尤晏坚信这点,她会认同他的处理方式。
不禁又想到,自己既已知白手起家的艰难,放弃尤家两代建立的基础,只凭一腔热血在另一个行业开荒,是不是暴殄天物、愚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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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气候合适,虽已入夜,打球的人不在少数,半场半场成一批。
一个小时前,尤晏发消息说跟路弘磊在小区打篮球,不带手机。
冯师延起先没在球场发现目标,最后才留意到砌在拦网边的灯柱。
尤晏一身汗珠,球衣撩起大半,灯光勾勒出性感又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他坐灯柱的水泥墩上,顺手抓扶拦网,岔开两条长腿,扭头看人打球。表情跟随球场赛事收放。
冯师延静静了一会,尤晏一直没注意到她,反倒场上的路弘磊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