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晏拉她避过后面来人,手掌顺着衣袖下滑,发出干燥摩擦声,在最底下他“顺便”捞住她的手,像顺藤摸到瓜般满足。
声音飘起来,“他们可以继续希望。”
“你为什么要选现在的专业?”
冯师延调整手势,跟他十指相扣,现在掌心仍然暖着,不会再像暑假那般出汗,反而手背有些冷。
尤晏被这个问题堵过许多遍,通常还会有后半句:明明家里情况更适合读商科。
路弘磊替他插科打诨过,说以后他可以回去优化家里工厂机械。尤晏也用来搪塞过别人,但在专业比他更冷门的冯师延面前,他觉得这套说辞不真诚。
她认真的口气激发出他的心里话,“说句欠扁的话,因为我从小到大不缺钱,就没意识去选择比较热门挣钱的商科。你可能会想富不过三代,我正好是第三代。但我一直过得太平顺,没有去巩固家业的危机意识,所以……没兴趣。而且,你不觉得,大大小小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动起来的场面特别美吗?”
冯师延大概领会,“就像地底下种子发芽,顶开层层土壤冒出地面?”
两人不约而同浪漫化各自的专业,机械不再是刺鼻机油与复杂电路板,农学不再是熏脑农药与田间蚊虫,而是一首小小的诗歌,热爱赋予科学诗意,串联起两个学科的情怀,煽情也质朴。
他们虽然专业不同,热情却相通,有路遇革命知音之意。冯师延和尤晏在这种外人难懂的共鸣里飘飘然。
尤晏品咂着点头,“大概就是这么种力量。”
到教学楼门口,冯师延让他原地等会,挣开手跑向一个外卖员,不一会,拎着一只方形纸盒回来。
尤晏不用猜,也知里面是蛋糕,没有振奋,只是有点好奇会是什么造型。
他本应该激动,这也本应该是今年的第一与唯一一块蛋糕,但前面有人插队了,第二份惊喜自然变得平淡,“本应该”变成“偏偏不”。
尤晏莫名有些难受,冯师延大老远飞过来,他本应该把唯一的时间和机会都给她,这是平等和尊重。
他没有做到,事情超出他掌控,他生自己的气。
但冯师延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连江笑雯要拉他手都不介意。
当下脾气上来,执拗道:“长什么样子的?我要看下。”
他的迫不及待对送礼人也是变相肯定,冯师延也没卖关子,让他从盒顶窗瞧。
“只订了5寸,有点小。”
灯光昏淡,盒子装满黑色,什么也看不清。尤晏打亮手机电筒,亮光如同月色还原蛋糕面目。
巧克力底色上嵌满互相咬合的齿轮,金色与褐色交错,机械的冷硬感扑面而来,朋克又温情——温情是因为她给予的温柔。
心底那些“本应该”的振奋复苏,尤晏避开蛋糕抱了抱她,用体温和热力代替羞于表达的情绪,顺手接过盒子。
哪怕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的生日蛋糕,冯师延这块终究是特殊的。
尤晏当初选机械专业,尤立人和其他亲戚无一支持,只有巧奶奶和晏茹联合表态,人生匆匆,只要不伤天害理,让他自由随心。她们的鼓励压倒冷嘲热讽,支撑尤晏坚定自我。
而今第三个人注意到他珍视的东西,被认同感从不会嫌多,革命知音之感再次被强化。
尤晏说:“我们快点回家,我等不及吃蛋糕了。”
出租车后座上,尤晏将蛋糕盒子平放在腿上,一手把着,另一手握着冯师延的手——本来直接盖在手背,如今已经习惯灵活调整姿势。冯师延也比较喜欢掌心相向,十指相扣,指根彼此挤压像一种浅层的非插-入式$ex。
“还用蜡烛吗?”抵达清洁阿姨打扫过的公寓,冯师延拖出蛋糕问他。
“当然,今天可是我生日。”
尤晏脱得只剩一件黑色衬衫,慢条斯理卷袖子,手指衬在黑色底上愈发白皙修长。
冯师延说:“我以为点过一次,你会不耐烦这些仪式。”
“可这是你给我过的第一次。”
冯师延纠正,“第二次,你十六岁那年我跟你说过生日快乐。”
尤晏想起被踩烂的钢笔,怕她问起后续,打岔道:“我找一下打火机。”
尤晏转了一圈屋子一无所获,最后打开燃气灶阀门,从上面借火。
冯师延问:“你抽烟用的呢?”
尤晏绽出一个笑,像怕气息把火苗呼灭,声音和笑容都很轻柔。
“你来就不知道扔哪里了。”
原来她等于禁烟贴,敷一贴顶几日。
脑筋转一个弯,想通他的逻辑,冯师延不觉跟着莞尔。
插蜡烛,双手交握许愿,尤晏像个幼儿园的小孩,每一步听从老师安排,虔诚也有点较真的傻气。
蜡烛熄灭的间隙,冯师延顺口问:“许了什么愿望?”
尤晏遥控开灯,客厅恢复光亮那瞬间,面容与话语同时撞进心里,牵起怦怦心跳。
“明年你还给我过生日。”
冯师延听不出作伪,讶然:“就这个?”
尤晏拔掉蜡烛,第一声的“嗯”像哼唱。
冯师延说:“多简单的事,你可浪费掉一次愿望成真的好机会。”
尤晏说:“过年我再许一次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