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等了有二十分钟,系主任回来后说:“两位同学,杨建功同志的档案里并没有显示改过名字,他下过乡,但是地点不是青苗县大柳树生产队。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
苏慢和青桃面面相觑。走出系主任办公室后,青桃非常沮丧,她说:“神情、声音、相貌、语气都像,我不可能认错。”
可苏慢分明感觉到了她的不确定。杨建功表现得太好,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走出办公楼,苏慢已经想出主意,她说:“也许改过档案,我爸一定可以查到杨建功是不是杨自力,等我给他写信。”
犯罪分子要是改个名字,改了档案就能换成另外一个人,那还要警察干吗!
苏寒山走之前还跟杨自力借过钱,那时候他家的条件比一般社员家还好,苏寒山对他一定有印象,查起来应该不是难事。
青桃眼睛闪亮起来,她说:“这是个好办法。”
决定好之后,青桃立刻回学校上课。苏慢第一节 课也早就开始,她稍等了一会儿,等到第二节课才回到教室。
到了晚上,苏慢跟马兰香一块吃过晚饭到教室上自习。苏慢找地方坐下,明明旁边有空位,马兰香朝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
苏慢有点头疼,为了躲陆原,她转移阵地到教室上晚自习,结果陆原总跟来。这可是他们班的固定教室,没有固定座位,但大家都习惯了陆原来找她,根本没人坐苏慢旁边,自动把位置留给陆原。
她先铺开信纸给苏寒山写信。刚写好正在粘邮票,陆原果然来了,手里还拿了串糖葫芦。
红彤彤的山楂上面裹着一层淡黄色的透明糖浆,他在空位上坐下,把糖葫芦递过来,压低声音说:“快吃吧,等天暖了就没糖葫芦了。”
知道他是走了很远的路买来的,苏慢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小块上面糖浆,又甜又脆。看在糖葫芦的份上,她把书往自己这边划拉,给他让出地方。
看她一边翻书一边吃糖葫芦,陆原心情不错,拿出书本开始看书。
苏慢不爱跟他一块学习,他看书速度快,同样的微积分课本苏慢看一页他看两页,而且本来课本还没讲到三分之一,可陆原都翻完了,好像无师自通都会。搞得苏慢觉得自己像个学渣,只能加快看书做题的速度。
下晚自习后,他们一块往校门外走。校门口就有个邮筒,苏慢把信投进邮筒。接下来,只要安心等待结果就好。
两个多星期后,苏慢拿到苏寒山的信。京城离她家近,可这信一来一回也得一个多星期,苏寒山的调查回复已经算是很快。
看着回信,苏慢的内心极其复杂,杨建功就是杨自力,他改了名字,试图以改名字、改档案的方式抹杀自己的过去。
他那天的表演太好了,就连最熟悉他的青桃都怀疑是否认错了人。他要是态度恶劣就是不承认青桃母子那还好说,只要在人多的公众场合给他点压力,让他的事情曝光就行。可现在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杨自力,就他那演技可以成功让人觉得青桃母子是诬赖人的疯子。
她们手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杨建功就是杨自力,那该怎么整他?苏慢打算找时间好好跟青桃商量一下。
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苏慢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还真巧,路上恰好遇到杨自力本人。
跟他一起走着的有曲白梨,他俩中间还有一个女人,穿衣打扮的风格跟曲白梨类似,连容貌也有几分相像,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路走一路跟杨自力说话,脸上一直带着幸福的笑意,言谈举止间很亲密。
正好是礼拜天,又是黄昏,苏慢想也许是曲白梨的姐姐来看她和杨自力。
苏慢想应该打个招呼,而且她想确认那个女人是不是曲白梨的姐姐。
走得近了,苏慢微笑着跟杨自力打招呼:“你好,杨同学。”
杨自力颔首,看上去很绅士又富有涵养,一点都不计较那天的事情,他说:“你好。”
演技真的是太好了,苏慢心中只有两个字:服气。
两人对话刚结束,曲白梨很不满地嘟嘴,提高声音说:“苏慢,你跟我姐夫也很熟吗?”
苏慢笑着说:“只是认识。”她看着杨自力的表情,“不过我有个朋友跟你姐夫很熟”。
杨自力表情未变,十分淡定,并未言语。苏慢真的很佩服他,大概他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居中的女人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含笑睨着杨自力:“你的熟人还有我不认识的?”
杨自力态度极好:“不可能,我认识的人里哪有你不认识的?”
那女人带着笑,看得出她十分信任杨自力,不纠结这个话题,转过头嗔怪曲白梨:“她是你同学吧,你怎么说话呢,你说话这么冲这么不友好怎么能处理好人际关系?”
曲白梨哼了一声,扬起下巴:“姐,你还说我,我跟她处不好关系,也不想跟她好好说话。”
原来真的是曲白梨的姐姐。要是真按青桃说的,杨自力家境一般的话,而曲家看起来条件不错,那杨自力就是高攀。不知道曲白梨的姐姐知不知道杨自力的情况。
青桃跟杨自力虽然没领结婚证,可在农村就算是结婚,曲白梨的姐姐个人条件也不错,不至于找个二婚的吧!那得多深厚的爱意才能找个二婚还生过一个小孩的?
也许杨自力也瞒着她,她不知道杨自力有过婚史。
而且苏慢关于高考成绩的那个推测,要是周时芳跟杨自力勾结的话,杨自力出身普通家庭,难道要借助曲家的势力?
曲白竹略微带着点歉意说:“这位同学,我妹妹就是这个性子,就是家里人惯的,你让着她点,别跟她计较。”
苏慢只笑笑不说话,她话说的好听,可加上语气、神态就让人不舒服。
曲白梨跺着脚,在原地乱踩,她不满地说:“姐,你对她态度这么好干么么,你不知道,苏慢说话可气人了,能把我气死。”
曲白竹仍然带笑,呵斥自家妹妹:“我觉得苏慢妹妹很好,你应该能跟她做朋友。”
苏慢:前面都正常,这句话太过刻意,不知从何而起。话是好话,可给人生冷的距离感,反倒是曲白梨更简单些。
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曲白梨的姐姐不知情,苏慢也不会同情她。
双方分开后,苏慢回宿把苏寒山给她的信收好,准备一会儿去上吃饭然后上晚自习。
而曲白竹跟妹妹说:“咱们去趟外公家吧。”
某处四合院内,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白无聊赖的坐在一株桃树下。他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累累花朵挂满枝桠分外热闹,却把空荡荡的院子衬托的更加凄凉,正如老人的心境。
他拨动收音机的旋钮,把声音放得更大些,不是他耳朵有问题,而是他不愿意跟亲人住在一起,又想院子里有点人声。
直到曲白竹跟曲白梨走进院子,老人脸上才露出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