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念着厉晟的恩情,有心提点她:
“刚刚定国公夫人的神色,你瞧清了吗?”
容悦有些涩然,微脸红:“我刚刚有些失神,并未看清,劳烦夫人讲解。”
楚氏睨了她一眼,似是恨铁不成钢般,她说:“你啊!”
她摇了摇头,又转向四周,瞥向那群妙龄女子,她颔首示意容悦看向其中一个端坐着的蓝衣女子,然后说:
“那位是定国公府的嫡女,才女之名显赫,如今刚过及笄之礼,正好是定亲的年龄。”
容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大概猜到楚氏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楚氏继续淡淡地开口:“若非前几日的圣旨,怕是这定国公府会将目光放在简毅侯身上。”
话音刚落,容悦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看了那名女子一会儿,才浅然笑开:“多谢夫人告知。”
楚氏也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必担心,既然圣旨下来,定国公府只会将这个心思按下,断然没有送嫡女做妾的道理。”
容悦知道她说的实话,若是送嫡女做妾,定国公府在这京城也就抬不起头了。
然而楚氏下一句又转了个弯:
“但是这心也不能放得太早,这世家里不说别的,庶女却是多不胜数,嫡女是不会做妾,不代表这些人会心疼庶女。”
不说旁府,她齐侯府,除去嫡女之外,也有四个庶女。
这些庶女留下来,一来不像庶子可能威胁到嫡出的地位,二来还可显示自己大度容人的气量,最重要的是,庶女的婚约是握在主母手里的,但凡是心疼孩子的,就绝不会和主母反着来。
至少在齐侯府,她是说一不二,那些子侍妾随意她打发。
容悦了然,知道这番话绝对是楚氏肺腑之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楚氏看她这副模样,倒是笑了笑:“不过我这话说得是普通情况,侯爷是个专情的,你且放心吧。”
她见过简毅侯对容悦的模样,就像是当今圣上对她女儿那般,也像是……她幼子待公主那般。
一想起她刚逝去不久的幼子,楚氏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容悦脸颊染上一丝羞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楚氏一眼,见她似情绪低落下来,容悦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解,却是识趣地转意开话题。
容悦被厉晟提点过,在这京城中,除了皇室外,只要谦让着齐侯府些便可。
容悦记在心底,待楚氏的态度自然是一向客气。
楚氏在京城里待久了,多少有几个好友,此时看见那些人,就带着容悦过去认人,一一介绍后,闲聊了几句,容悦以出去赏梅为由,退出了房间。
刚走了出去,容悦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
那些夫人待她客气,也有些人话间多捧着她和楚氏,她有些不习惯这气氛,只好出来透透气。
定国公府有一片红梅,上几日刚落了雪,白茫茫中印着一点红,煞是好看。
容悦站在一棵梅树下,她今日穿着红色的长裙,裙摆微微拖地,上面绣着金色丝线,做工精致,料子是进贡的,这般拖在雪地上,只一次就不可再穿。
她还披着狐绒大氅,一张精致的小脸半隐半现地窝在绒毛里,她这一身站在雪地里,成了白雪皑皑中的唯一色彩,身边点缀的艳艳红梅皆成了背景。
京城中有许多人都不曾见过她。
此时站在不远处凉亭中的人,远远瞧见这边美景,眼底倏然闪过惊艳。
他穿着宝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羊脂玉佩,玉冠束发,端地一副清贵公子的气派,站在凉亭里,怔怔地看着梅林的方向。
一旁的人见他怔住,有些不解地推了推他,笑道:“陆兄,你这是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好看见容悦抬手折下一支梅花的场景,仰着白净的脸蛋,艳艳红梅,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般。
那人一顿,刚要开口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她做妇人的发髻,瞬间回神,顺便拉了一下身边还在发怔的蓝衣男子,说道:
“好了你!快别看了。”
说话的人是定国公府的嫡子,他有些哭笑不得地,他口中的陆兄是镇国将军府的幼子,陆辰。
镇国将军是先帝的心腹,也是完全的保皇党,所以镇国将军府和定国公府关系尚好,两家嫡子自然从小相交,这次宴会,常氏特意让其将陆辰请来,目的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因为要牵制简毅侯府,当初先帝将兵权四分,靖王手中一份,简毅侯府除了私家军外,另得一份,这是当初厉晟初次上战场时,先帝不得不交出的一份兵权。
剩下一份就在镇国将军手上,最后一份在靖王登基时,又转到他的心腹、齐侯府长子手上。
而这里,简毅侯府私家军可以一敌十,尚且不算,其中镇国将军作为牵扯简毅侯府的存在,他手中的兵权是占大头的,因为他家世代愚忠,是完全地保皇党,所以先帝能放心地将兵权放在他手里。
齐侯府早早站队新皇,是以,两份兵权合一,占了朝廷一半的兵力,所以新皇位置稳固。
而镇国将军府,作为保皇党,如今新皇登基,自然也就是拥护新皇,所以,对于皇室来说,只有简毅侯府的兵权尚未收回。
尤其是简毅侯府可养私兵,这一点是历代皇上心底的刺。
这也就代表了,作为镇国将军府的幼子,又因其上面三位兄长,两位战死沙场,所以对他这位幼子,全府上下将他看得和心肝一样,与仅剩的一位兄长不同,他被养得过分单纯。
陆辰被他拉扯地回神,他眸子澈亮,拉住顾屿的手臂,忍不住发问:“刚刚那位姑娘是哪府上的千金?”
顾屿心中一紧,他承认刚刚那女子的确容貌过人,就连他也有一时失神,可是那女子明晃晃妇人发髻,怎么也不该被忽视吧?
更何况,他清楚地知道自家母亲让他将人请来,是为了他那嫡亲的妹子,所以他立刻拉住人,说:
“陆兄,你在说什么呢?你该称那人为夫人。”
陆辰一愣,连忙又抬头去看,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发髻,似乎是受了天大的打击,整个人愣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