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难得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妈下厨,她是真的想好好把这顿饭吃完的。
林承松见她没吱声,说的反而更来劲了,刚才还说着那个什么老朋友家的儿子,转头又说起她来:“你怎么就从小不听话,让你干点什么都干不好,社交能力差还不爱露面,我生意场上那些朋友有几个见过你的?巴巴地给你物色了个能干的孩子想着以后嫁过去能帮衬着你,你还不乐意了,这么下去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
话说到这儿一声比一声高,连刚从花园进屋的阿姨都被他骇到了,瞄了眼餐桌上剑拔弩张的氛围,赶忙进去洗手了。
纪清敏大约也没想到林承松越说越气,本来还以为父女俩能趁着吃饭好好沟通一下感情,没想到反而矛盾更深了,连忙放下筷子抬手拉了拉自家老公,轻声说道:“行了,吃饭呢,你少说两句。”
林语也不声不响地把筷子放下了,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铺直叙,和震怒的林承松比起来显得异常的平静:“抱歉没长成您期望的样子,叫您失望了。”
话说到这儿顿了顿,林语忽然笑了,“我是您完美人生的失败品是吧?这话我都听了一万次了,您没说腻我都听腻了,要不您赶紧趁着正当壮年的再和我妈生一个,就当我这个废物已经死了算了。”
这话已经有些以下犯上了,纪清敏虽然知道林语是被林承松的话气得,但脸色也不太好看,抬高声音叫了声林语的名字,却没叫住,后者直接往后撤了下椅子起身就往客厅里走,还没迈出去几步,就见林承松盛怒之下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碟子朝她的背影扔了过去。
林承松不是林语,没从小玩射击,下手没个准头没砸中,碟子直直地砸在一旁的柱子上,只洒了林语一身菜汤,林语也没理会,冲到客厅沙发上拣起手机拎着包就直接出了门。
等吓傻了的阿姨追出大门念着给她找身干净衣服换上的时候,林语已经头也不回的穿过了家门口的马路。
她们家这栋房子是特意给纪清敏在荻大教书行方便的,就买在荻大不远,又是小区最前排的楼栋,虽说不如近郊别墅区住着清静舒心,但也便利热闹,林语顶着一身的菜汤走了没多远就走到了附近的一条主干道上,稍等了会儿便招到了辆出租车,也没回店里,就直接回住处去了。
第17章 凡事看开一点……
沈之初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林语正拿着个小水壶在阳台上侍弄前几天乐以阳搬回来的花花草草,听见手机响也没看一眼就直接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就被披头问了一句。
“姐姐你可都干了些什么哟?”
这口吻,这气势,一听就是前两天刚见面的顾医生。林语拿着小喷壶的手一滞,微微有些诧异,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这管谁叫姐姐呢?
对面没听到她的回音,也丝毫不受影响,思维跳跃得快,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林语被他东一句西一句问得摸不到头脑,手上的小喷壶又愉快地喷起水雾来,握着手机好脾气地笑了笑:“怎么了?”
该不会是顾星波突然发现她脑子里又多了些什么不该多的东西了吧?
幸而对方说的好像压根不是跟她病情有关的话题,因为林语多这么一问,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沈之初在我这赖了一下午了,你快点让他回去,明天我还要出诊呢,和他耗不起。”
先不说沈之初在哪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有关系,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管得了沈之初在哪吧?林语听到这话就笑了:“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对方倒是完全不买账,一句“你都管不了就没人能管得……”还没说完,声音就飘远了,紧接着话筒那端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也隔得很远,听着有点飘忽,“谁给你的胆子。”
林语抬手把小喷壶放在了一边。
很快,电话那端就切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没说话就先轻笑了一声,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要稍稍沙哑一些,多出了几分没来由的低沉,只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林语……”
这声音听着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林语本来就因为中午和林承松的不愉快而情绪不佳,被他那个消解在空气中的尾音勾着,心里更升起了一股无名的烦躁,抬手按了按眉心,舒了口气,语气还是平的:“怎么了?”
对面半天没了音讯,林语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眼看着西边那轮金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才听到沈之初的声音再次在话筒中响起来,口气有点凶,隐隐含着怒气,分明就是一副大少爷闹脾气的样子:“我到底哪里不好,你都不……不肯喜欢我一下……”
林语:???
excuse me?
这世界发生了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的事情,会出现这种神奇的展开?
还没琢磨明白,对方已经絮絮叨叨地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湿漉漉,语气也蒙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看看我……”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正常逻辑下能说出来的样子,林语舒了口气,眯了眯眼睛,尽量让自己做到态度温和:“沈之初,你是不是喝酒了?”
坦率地讲,她开始有点后悔接这个电话了。看样子这位沈大少爷今天应该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了情伤,跟着朋友借酒消愁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打到了她这里,眼下八成是把她认错了。而她自觉和沈之初并不熟,想来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做开解他的人。
不过电话已经打到她手机上,若是直接挂断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林语依稀记得中午的时候这位少爷还和她扯皮过,现在回想起来,八成是那个时候就被心仪之人拒绝,才会有病乱投医地找她充数:“沈之初,世上还有很多不错的姑娘,你倒也不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话音刚落,就被对面斩钉截铁地反驳了回来:“我不。”
林语:……
没等再说话,那人又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我不,我就要你。”
口气之认真,已经完全超出了林语的想像。
他倒还挺执着。
林语怔了一下,叹了口气,知道劝解他这条路基本上是走不通的,还没想好说什么,对方已经主动绕回了刚才的话题:“你说,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林语望了眼渐渐西垂的夕阳,决定不道义地夹带点私货,语气也放得柔缓:“你若是能稍微收敛一下张扬的个性,想必……”
“那你就更不会记得我了……”对面虽然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但似乎多多少少还能将她的话听进去一些,林语听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只剩下了浅浅的呓语,“我就这么惹人讨厌么……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么……”
夕阳已经隐没在了高楼林立的城市边缘,只剩下暗红的余晖映照着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天边。
原来世人皆苦,就算是如沈之初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是无往不胜,也有求之不得的时候。
林语微微眯起眼,不知道是说给沈之初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太执着了不好,凡事看开一点,活着会比较容易得到幸福。”
就像她,一开始只是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个微笑,后来是想要一个认可,却无论如何好像总是不能做的叫他满意,渐渐地就想去探究为什么,可最后才发现,凡事都抓住不放追根究底并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活的糊涂一些,也不是没有好处。
对方不知道是把她这话听进了耳朵里,还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总之,林语真情实感地说完这番话后,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正打算结束通话,就听对面突然“嗝”了一声,然后很快,电话就这么被直接切断了。
听他酒嗝打得这么响,果然是大少爷喝醉了无理取闹。林语握着手机静默了几秒,才从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闹剧中缓过来,叹了口气将手机揣回兜里进了屋。
夜色朦胧里,斜横在沙发上的男人将头鸵鸟一样埋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