袄子里还团了三个用油纸包好的胡饼,摸着还有点温热。
食物的香味引得众女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中的饼,有些个还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多久了,她们多久没有吃到过正常的食物了?上次吃的时候还是姚春暖来探监时送来的芝麻饼,那会姚春暖走了之后,韩家孩子哭闹,加上大人哀求,王家还分了两个饼给她们。
“二嫂,能不能——”张氏第一个开口。
姚春暖冷酷无情地道,“不能!”
张氏不死心,“二嫂,分孩子一点吧?她还是个孩子,吃不了多少的。我们大人无所谓,可孩子饿不得啊。”
“我肚子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呢,你怎么说?”姚春暖不为所动,拒绝得干干脆脆,她又不欠王家的。
况且刚才不是刚吃了牢饭了吗?别以为她刚才没听见她女儿在哭闹挑食。
说到娇生惯养,她自认在后世的日子并不比王家过得差,连她都得吃嗖食,小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吃?
当然了,有能力,可以让孩子吃好喝好,满足他们一切要求。但没能力嘛,就让孩子认清现实,别让他们滋生不切实际的想法。
姚春暖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张氏都语塞。姚春暖的意思就是,她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她们好意思虎口夺食?
韩家那边看到这一幕,真心觉得姚春暖冷心冷肺的,但王家都没法从她手里拿到吃的,她们就更别想了。于是,一个个哄孩子的哄孩子,揍孩子的揍孩子。
两家人终于安静了,姚春暖将胡饼掰成两半,她只吃了半只,细嚼慢咽的,争取让食物在嘴里多呆一会,增加饮腹咸和满足感。
剩下的都放起来了,并非她不饿,也并非她吃不完,而是她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情况。流放途中生存环境恶劣,她可没指望王朗会照顾她。当然,她也不敢把生存的希望放在他人身上就是了。她只能多保存一些资源,也好应对接下来的日子。
第13章
姚春暖做梦了,梦到回到老家的老宅里,老宅维持着她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东西屋囤满了粮食和日用品。
她在老宅里转了一圈,可惜没有看到她奶也没有小黑贝。
许是晚上吃得少,她感觉有些饥肠辘辘。看到随意摆放的食物,尽管知道是梦,她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一颗巧克力,那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惊讶了,好真实的感觉,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外面?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醒了,低头一看,手中拿着的赫然是她刚才在老宅所取的巧克力。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老宅跟着她来了?而她能随时取用里面的物资?那岂不是说,她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意识到这点,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这一兴奋,人就清醒,然后她是彻底地睡不着了,翻了个身之后,她竖起耳朵悄悄地留意周围的动静,等发现周遭的人都进入黑甜乡后,她便开始摸索老宅的使用规则来。
但她想多了,在她取出了那颗巧克力之后,她是再也取不出任何东西来了,堆满了物资的老宅倒是还能看见。
姚春暖:……这和发现满目的金山银山,却让她望洋兴叹有什么区别?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老宅如同老王八,一点反应都没有。最终她只能悻悻然地偃旗息鼓,疲惫睡去。
不管如何,老宅的存在,让她有了底气。尽管如何取用老宅的物资尚在摸索中,但她坚信,不会一直这样的,等她找到使用规则,她活命的概率就能直线上升了。怀着美好的念想,她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姚春暖见到双眼通红的王朗。他来通知他们,王御史昨晚触柱亡故了。府衙大人允许她们去见王御史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
韩老夫人也提出了去送一送王御史的请求,带路的官差大人无可无不可地允了。
在王御史的尸身跟前,王家女眷们个个放声大哭。
韩家女眷那边也愕然,许是出于兔死狐悲之感,她们一个个也挺伤感。
未免显得格格不入,姚春暖低下了头,心中默哀。或许对于王御史来说,死反倒是种解脱,活着才难呢。
在这悲伤弥漫的氛围中,韩家女眷那边突然一个半大的小娘子指着姚春暖道,“他们都哭,为什么你不哭?”因为身高的原因,韩瑶看到了王家那边的大人们眼泪扑簌朴素地往下掉,唯独昨天欺负了他们家的坏人没有哭,她肯定是低头装哭!
韩家小娘子的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姚春暖身上。
王朗的眼神也跟着落在她身上,看她一直低着头,抿了抿嘴。
姚春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慢慢地抬起头来。哭她是哭不出来的,王御史于她而言,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一个刚正不阿的官员被逼死,她是会惆怅,会伤感,但是很抱歉,她哭不出来。
再说了,王御史他不完全是被人害死的,他选择死亡是有所求,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哭什么哭呢?
但是呢,她哭不出来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指责她。
姚春暖淡淡地瞥了韩瑶一眼,“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小孩子操心那么多,小心长不高成了矮冬瓜一只。”
聪明人都听出来姚春暖讽刺人小姑娘心眼子太多,坠着了,所以长不高。可她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计较,也太不讲究了。
听着这些人细声的谴责,姚春暖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显摆她能还是咋滴?不怀好意地乱说话被人怼也是活该!还有,都十四五了还小姑娘什么?要比年龄,她今年十八,比她也大不了几岁,谁还不是小姑娘了?
韩老夫人对她恼得很,当下不客气地道,“的确,王御史是你公爹,你哭不哭的,确实和我韩家没什么关系,我家娘子只是看不过眼罢了。”
好一番挑拨离间的话!姚春暖冲着韩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韩家道德真是高尚啊。王家长辈去世,你们家一个小娘子看到我一个晚辈不哭,也能发出不平之音,真是令人敬佩的好品格。可是好奇怪啊,高贵无暇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你们昨天怎么就举报我了呢?就为了换一个流放之地?”
姚春暖这番话让韩家的打抱不平成了一个笑话。
韩家被她这番话弄得灰头土脸,在举报她一事上,他们韩家的确站不住脚。一时间,韩家人讪讪无言。
王朝低吼,“够了,不想送我爹一程的,出去!”说完,他直直地看着姚春暖。
这就很明了了,他这话说的就是她呗!看来他对自己不流一滴眼泪这点很有意见呢。
姚春暖转身就走,稀罕!
这些人真的很奇怪,爹死了,自己伤心自己的就可以了啊,只管尽自己的心意和哀思。为什么要管别人那么多呢?她只是没哭而已,也并没有做出大笑啊或者更失礼冒犯死者的举动,怎么就一个个上纲上线地容不下了呢?他们非得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吗?
“姚氏!”王朗喊住她。
姚春暖无语地转身,“是赶是留,你们意见倒是先统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