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罔市轻轻地拿起了切菜板上放着的菜刀,这是把木头柄的老式菜刀,刀柄因为常被人握在手里使用,又长时间跟厨房里的油烟共处而有了一层油亮的垢。
这刀其实不错,她用它用得很顺手,杀鸡剖鱼都利索。
陈罔市打量了一会儿手中的菜刀,把刀又放下了。
拿一把菜刀到客厅这事儿太奇怪了。
万一他醒了呢?
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她没他力气大,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她从挂在墙上的筷子笼里取出了一把水果刀。
这刀刚买来不久,也蛮好用的,削皮挖核都能做。
陈罔市拿着刀走出厨房,厨房和客厅之间是被一条短短的走廊连着,中间过经过他们的卧室。
陈罔市在卧室门口停住了,她站在那里,正午的阳光把卧室照得很亮,北方无处不在的浮尘在光线里没有规律地漂浮着,而走廊则永远受不得阳光眷顾,陈罔市正好就站在这个屋子里最阴暗的地方。
她站了约莫有三十秒,然后挪动脚步又走回了厨房
陈罔市回到厨房,她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两个梨,还有四分之一个西瓜。
她把刀扎在西瓜上,然后端着西瓜和梨再度走向了客厅。
把水果放在茶几上。
陈罔市在丈夫的头所在的位置蹲下来,她静静地看着他,甚至有点温柔。
“老公”
她轻声喊道。
可是他睡得很沉,他一向睡得沉,喝了酒更是睡得不省人事。
回应她的,只有跟随着酣睡而来的粗鲁鼾声,涎水顺着他微张的嘴角往下流着。
“老公”
她又喊了一声。
他依然没有听到,他只顾着做梦。
陈罔市从桌上的纸筒里抽了一张卫生纸,拭了拭那已经淌在沙发上的口水。
可是没用,他还在睡,口水免不了是要继续往下流的。
就算他醒了,她把沙发套拿去洗干净,下一次他还是会在这上面睡觉。
打呼噜,然后流口水。
永远干净不了。
陈罔市叹口气,认命一般把卫生纸扔进烟灰缸,她多看了眼烟灰缸,那里面存有可疑的液体,混浊而粘稠,也许是痰跟鼻涕的混合物。
她继续蹲着看她的丈夫
这张脸她似乎有些不认识,像个陌生人。
也对,虽然跟着他过了好几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就不再打量彼此了。
他打她的时候,她光顾着躲,顾着怕,哪里敢看他。
他不打她的时候,她也不想看他,夫妻之间,谁还会盯着对方细细打量,没有这种事。
所以这大概是陈罔市最认真地一次观察自己的丈夫。
他的头发油了,眉毛长得不好,像杂草,皮肤暗黄而粗糙,还有青春期时长痘留下的豆坑和痘印,鼻头有点红,常喝酒的人好像都有这个特征。
他还在打鼾,这真是一种噪音,嘈杂又无孔不入。
这鼾声让他愈发地惹人烦了,还有永远也流不尽的口水。
丈夫的脸愈发陌生了,他哪里像个人,分明是什么动物,究竟是什么动物呢?
大概是一头猪吧。
对,就是一头猪,整日就想着吃吃喝喝,在猪圈的烂泥里打滚还觉得快活,因为体型庞大所以自觉强壮而不可侵犯。
可实际上呢?
他躺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睡着,根本不知道屠刀马上就要落下。
就是头任人宰割的猪。
陈罔市转了半个身子,把插在西瓜上的刀拔了下来,右手握住刀柄。
她一点也不着急,还拿着刀在男人的上半身比划了一下。
用左手去寻找心脏的位置,她摸到了准确的位置。
那里有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在稳定地跳动,左手掌心能感觉到那种稳定的频率。
陈罔市最后看了眼丈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