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偷偷说的,可不能叫外祖母听见,外祖母尚俭,始皇帝在她那里,是暴虐奢靡之君,万万不可学的。
……
导演的一声“咔――”
终止了迟念的浮想联翩,宋衍的这条戏过了。
拍古装戏,最熬人的是造型,每天都要提前很久开始做,拍不了多久,下戏了,明天请早。
一般顺序是先做头发,化妆,最后是服装。
迟念今天的造型顺序,化妆排在最后,她的戏在下午,拍摄现场又有各种突发情况,日程安排很容易往后拖,一旦拖久了,容易晕妆,那可太难看了。
下午三点钟,迟念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兀自闭着眼养神。
脑海里泛起她关于陈娇这个角色的思考,像是大考前,最后的复习。
陈皇后是个偏负面的角色,或者干脆一点说,在剧中,在编剧的设定里,这就是个反派角色。
是有点可怜的反派。
迟念能抓住的,能做文章的,就是可怜这一点。
阿娇不单纯是个反派,她是个可怜的反派
因爱而生恨,多多少少都是有几分可怜的。
但她的可怜不是表现为人物形象的可怜,不可以娇娇柔柔地梨花一枝春带雨,李夫人能这么演,阿娇不行。
因为编剧未能免俗,阿娇的人物设定跟她在以往的影视剧设定没什么大的不同。
剧本里的阿娇是什么样的,娇纵,暴躁、霸道、善妒……
她不具备传统观念里,一个贤德的皇后所具有的任何特质,反而处处表现着与此正好相反的坏性格。
可“坏”也分很多种,人物行为要有动机做支撑,否则会让人看得摸不着头脑。
阿娇的种种举动,把她推向了和丈夫决裂的深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编剧给出的薄薄剧本不会给予解释,《汉武故事》是男人戏,后宫的一切,只是妆点故事,增添看点的几簇繁花,是前朝宏图伟业铺展开来的几句背景音。
迟念自己作解,阿娇的行动,在前期是要守护自己的婚姻,她拒绝跟别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要提那个别人是地位卑贱的舞姬。
后期在窦太皇太后薨逝后,则是惶恐,她失去在后宫最可依赖的人,她看到了她的丈夫对权力的无上欲望。
再延伸下去,阿娇的悲剧在于她对刘彻怀有的爱情,和她对政治的单纯。
盲目的爱情和政治上的单纯会让她频出昏招
她盲目的相信金屋藏娇的许诺,她是她母亲爱溺的女儿,外婆爱宠的外孙女,舅舅爱纵的外甥女,表弟刘彻最喜欢的女孩子。
她自幼所见的一切都是好的,烈火烹油的家世,繁花紧簇的宫廷生活。
在她成为皇后之前,她的世界是永恒的春天,无终的白日。
她看不到宫廷的鬼蜮伎俩,政治的险恶莫测,权力的游戏只在她背后展开。
不是因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让人怜悯的地方在于,观众看到她荣华背后的阴影,而她看不到。
金屋不只被建筑在未央宫,更是建筑在她的精神世界。
她是被饲养在华丽牢笼的金丝雀。
未来不幸的阴影早已笼罩,少女对婚后美好生活的向往的起源,从一开始就是场摆明了筹码的政治交易。
她的母亲是充满权力欲望的馆陶长公主,她的外祖母是大汉精明的皇太后,她的舅舅睿智的帝国君主,她的丈夫是注定要照耀史册的皇帝。
亲情和爱情在帝国皇位面前只是好看的面纱,揭开来,是关于权力永无休止地博弈。
阿娇的悲剧是场注定的悲剧,送她走上皇后之位的家世,也将成为把她拖出未央宫的缘由。
阿娇的可怜,就在于等她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迟到来不及回头。
“大功告成”
化妆师宣布工作结束
迟念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挑了挑眉,看起来对自己的外形有些挑剔,她年轻貌美,微微歪着头打量自己的装扮时透着股属于少女的俏皮感,可她毕竟是挑剔的,不会轻易给予赞美,神情似乎是在说,勉勉强强吧,离我真正想要的,还有些距离。
你好啊,陈娇。
第43章、临时任务? ...
左腾导演这两天心情不错,电视剧拍摄工作进展顺利,这两天的天也好,大晴天。
结束一天的拍摄,找了总编剧庄奇扬一起吃晚饭,他喜欢跟主创们吃饭,吃饭的同时,还能把工作聊了,一举两得。
庄奇扬拎着个塑料袋子一进屋,左腾就皱了眉毛,抱怨道:“你什么时候戒了这口,味儿太大了,跟生化武器似的。”
“不至于不至于”,庄奇扬把房门关上,袋子扔桌上,又走到窗边把窗户全大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