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林渐西终于开口了。
路闻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青年轻微一怔,在记忆里搜寻了好一阵,才不太确定地道:在社团活动室?
对,那天正好是加入社团之后的第一次破冰,来了很多人,我胆子又小,不敢主动找其他社员说话,连分到的道具坏了都不好意思开口。
林渐西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旁边的路闻风,神色是许久未见的柔和,看得他眼睛一热。
那个时候,是你第一个注意到了我,走到我身边给我新的道具,然后很轻很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还说游戏的时候要和我一组。
那天你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没有打领结,扣子扣得很严实,脸上一直带着笑。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学长人真好说话真温柔,而且长得也这样好看,能认识他真高兴。
他说得太详细太具体了,口吻太缥缈太怀念了,让路闻风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些妄想。
原来,原来他确实曾经对我有过这样好的印象,所以也许只要我努力一点,好好对他珍惜他,结果真的会不一样。
而当时你想的是,这个学弟长得真像他,可以用来聊做慰藉,对吗?林渐西的语气忽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路闻风眸光大震,当下就慌乱地想要解释:不,我
我们本来可以就停留在那个位置,只做学长和学弟,是你向我走近了一步,然后又刺了我一刀,而我做的,只不过是调转刀锋朝向你。
林渐西轻笑了一下,现在我们勉强算是扯平了,虽然好像还是你欠我多一点,但我也不在乎了。
他脸上神色很淡,却看得路闻风浑身僵硬血液逆流,忍不住惶恐地抓住青年纤瘦的手臂,很认真地承诺道:是我欠你的,欠了就要还。
小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又一次低声哀求,真的最后一次。
好啊。不料这回,青年答应得极为干脆,眼底微光闪烁,你以前说过要给我带最好吃的灌汤包,那家店就在灯口街134号,还记得吗?
我现在就去!路闻风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而且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记得拿。
他好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来不及去细思这根稻草够不够牢固,能不能把自己拉出深渊,只是拼了命地去攫取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希望。
于是林渐西微微勾起了唇角。
燕城环城西路施工改造,灯口街有好几处被强制拆除了门牌,店面成了废墟,那个地方再也没有134号了。
所以你也永远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学长:我拿着火把本来想送乔默川去火葬场,万万没想到把我自己先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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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放过我
乔默川驱车火急火燎地从两条街区外的面包店赶回来, 还没停稳,就透过窗玻璃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经过,面上还带着一点恍惚的喜色, 脚步匆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路闻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
他当即心下一沉, 安全带一解啪地打开车门,迈着长腿急匆匆拐进了茶餐厅,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包厢!
房间里依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是肉类的鲜味和水果的清甜交叠, 还混合着花的芬芳,全都被空调送的冷风带到鼻尖。
林渐西还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正小口小口美滋滋地啃着小牛排,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盘子里已经所剩无几了, 桌上动物形状的茶点也吃了一部分。
气氛平和而宁静, 一切都和他走的时候没两样。
乔默川心头微软, 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勾牵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正想说几句什么调侃, 目光一转落到桌边,那点笑意却又凝固了。
那是一串品相极佳爆满金星的小叶紫檀手串, 揭开的赭石色木雕盒盖就放在一边, 角上刻着独特的标记
路闻风果然来过了,而且林渐西还接受了他的示好!
乔默川心中顿时腾地蹿起一股火,下意识地想要质问青年是不是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一抬眸对上那双潋滟清明的眼睛时,却整个人怔住了。
林渐西的眼神太奇怪了。
他正在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或者更确切来说, 是自上而下的打量,仿佛两人才第一天认识似的。
那张漂亮无瑕的脸上,是疏离是防备,还蕴含着一点冰冷的审视。
乔默川本来应该不明白青年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大变,但却又仿佛预感到了原因,一股子森冷的寒意直接从脊背蹿上后脑,让他不自觉地嗓子发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了?他故作轻松地拉长音调,长腿一叠懒散地靠着铜皮高脚椅坐下,神态看着十分自然。
林渐西没有回答。
他张嘴吞入最后一块牛排,无声地咀嚼后咽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放下刀叉。
金属制品落在瓷白的餐盘上,立刻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一道惊雷轰隆炸在乔默川的心口。
面包买到了吗?询问的语气很轻,像浮在酒面上的冰块。
那当然。男人脸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解开袋子封口的指尖却在轻轻颤动,你运气不错,这些都是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呢。
蜂蜜圆角,草莓兰塔,空气蛋糕,芒果蛋挞,个个都是林渐西喜欢的口味,但他没有转头看上一眼,脸上也没有什么欣喜满足的神色。
可是牛排肉都被我吃完了。他用了淡淡的叙述口吻,细听却好像有一点责怪,责怪男人动作太慢,没赶上时间。
出门那会儿刚好下了一阵太阳雨,路上很堵,好不容易到店还要等面包出炉,乔默川其实已经用上最快的速度了,可是他没有找任何理由推脱,而是毫不迟疑地闷头认了下来。
都怪我动作太慢,我再点一份,让他们马上现做。简直伏小做低到了极点,哪里有半分往日大少爷的气势。
可是林渐西蓦地拉住了他,力道不大却叫人难以挣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年缓缓摇头,眼睛里是令人心惊的清醒和冷漠:刚才学长来过了。
是吗?乔默川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竭尽全力想要表现出不在意,但一转头对上壁挂的一方长镜,才发现自己眼底的仓皇根本无处遁形!
这些日子以来时不时发作的惶恐,深夜辗转反侧的难眠,凌晨惊醒的患得患失,刻意忽略的曾经犯下的过错,在这一刻通通袭上心头,化作令人战栗的利箭。
乔默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绳索缚住高高悬在了半空中,被勒住的地方很疼,可是他不敢挣开,因为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于是他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抗拒,强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噢对了,我还买了冰激凌,和冰袋放在一起,一点都没有化,你可得赶紧尝尝。
可林渐西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要把自己的话说完:学长告诉了我一些事,比如你当初为什么会一眼就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