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两具身体贴合在一起。
而镜头外,宋情微抬起眸。此刻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在热气氤氲中,俊美、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脸。
是他的救赎、是他的信仰、是他永生永世的爱
我爱你。他听见体内的桑语说着。
然后,后脑勺被扣住往前压,男人封住了他的唇。
宋情全然沉浸于目眩神迷中,一道白光划过,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爱上齐溪。
爱上了容泽深。
*
宋情喜欢演戏,是因为他可以借由戏里角色体验不同人生。好比现在,两个男人在现实中如何光明正大在一起?
他不知道。
可是在镜头里,他是桑语。他可以放任自己的爱意,去爱另外一个男人。此时的他是自由的,他在镜头下,跟容泽深牵手、接吻、互诉衷肠
他们是最契合的爱侣。
在最后一个月里,宋情已经完全沦陷其中,他真真正正成了桑语,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另一个男人倾诉无尽的爱。
虞姬会爱上霸王,宋情会爱上容泽深,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可是,戏终究会落幕。他们进组时,春天的飞絮还在整个龙城飘着,现在天空落下的,是初冬的新雪。
离杀青还有几天,孔伟才就察觉出宋情的状态有些萎靡。很多事情他看在眼里,却不说破。
有时候,那层窗户纸不捅破,有些东西就那么云里雾里,随着时间流逝而永远藏在窗户的另一边。
一天又一天,《暗夜春情》整个剧组终于还是迎来了杀青日。
这天天气很冷,程晓锐在龙城大酒店包下了整整一层,上百号人在里面拼酒,拼到最后大部人都倒下了。
作为主演,宋情与容泽深自然是众人不能放过的对象。不过碍于宋情的咖位,大部分人只是口头上说着要敬酒,宋情不喝,倒也没人敢和他较真。
容泽深就不同,性子好,又没架子,来找他拼酒的人一轮接一轮。但是这个阳光大男孩来者不拒,三四轮过去后,他自己没事,反倒喝趴了一大堆人。
连程晓锐都对他刮目相看,坦言这小子有前途。
容泽深只是笑了笑,说以前喝多了练出来的。
到了后面,宋情已经放下筷子,冷眼看着容泽深被一伙年轻人包围着,他在人群中扬起令他刺目的笑容。
宋情只觉得难受,这地方他呆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他不顾程晓锐挽留,直接离开了宴会厅。
其实这样很不体面。他是男主角,同桌的有导演、制片、监制这样突然提前离场,无疑是在扫所有人的面子。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那里面的空气随时能让他感到窒息。
出了酒店大门口,一阵冷风迎面而来,顿时激得他全身发颤。外面刚下完雪,目光所触之地全被覆上一层雪白银霜。
宋情不知道自己跑出来干嘛,他随意地走着,沿着酒店旁边的沿江小道,独自欣赏着自己落在雪上的脚印。
深深浅浅的脚印,却是孤独的。
宋情没由来地想,如果是桑语,不会大冬天在沿边吹着寒风。因为他有齐溪,齐溪会永远守护着桑语,他不会舍得桑语一个人孤独地在雪夜里难过。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入行十来年,他拍过的角色各色各样,有王侯将相,有乞丐流浪汉,他在戏里谈过无数惊心动魄的恋爱,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宋情心像被人猛地揪住,很难受。这种几乎令他不能呼吸的感觉,却没有任何方法缓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出来。
他是桑语,可出了镜头,他就不能做桑语了。
镜头外,没有齐溪在等他。
想到这,宋情的脚停下来,他靠在江边石栏杆上,望着黑暗却又无边际的江面,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是难过桑语终于从他身体里走了,还是难过他不能成为真正的桑语。
冰凉的物体落在手上,宋情抬起头,才发现原来又下雪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在旁边灯光映衬下非常漂亮。
宋情闭起眼,任由这纯洁的精灵落在他的脸上。可是,没有
他的视野突然变黑。
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挡在他头上,替他挡去所有风雪。
宋哥,你在干什么?耳边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宋情睁开眼,容泽深俊美带着微笑的脸就闯入他视线中。
我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吐出一句,没干什么。
六个月的朝夕相对,如今容泽深在宋情面前,已没有了当初的礼貌与客气,反而透着一股亲昵。
你没带伞,这样很容易感冒的,我们先回去。
说罢,他一手环过宋情的肩,把大衣撑在两人头上。天大地大,此刻他俩却缩在这小小的衣服下,彼此分享着对方的温度与气息。
宋情任由对方带着往前走,一颗心却犹如坐了过山车,刚才是在谷底,现在陡然直冲到最高峰。
星点小雪转眼间落成鹅毛大雪,除了头顶上的大衣,他们周身也被雪打湿。离龙城大酒店还有小段距离,容泽深左右张望,走,我们先去那儿避避。
说着,不等宋情反应过来,他揽着人就快步小跑着进了旁边一间家庭式小旅馆。
进了门,宋情看着擦身而过的一对男女,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喂,我没带身份证。
容泽深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你想开房?
宋情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原来,容泽深只是想来这边避雪。
不过还好,体贴入微的容泽深勾起笑,转眼就到柜台前,说要开一间房。在宋情惊讶的目光中,容泽深露出往日那灿烂友好的笑,在服务员小姐微红的脸色中,说着他忘记带身份证麻烦帮帮忙。
说完,还打开钱包多摸了两张红色纸币塞到对方手里。
这种家庭式小旅馆,基本都是开钟点房,管理也非常松。容泽深这张脸本来就得天独厚,不仅俊美,还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被他这么又是央,又是塞钱的,服务员小姐左右瞧了瞧,然后飞速地从抽屉里摸了把小钥匙放到他面前。
206,八小时后退房。
宋情听到服务员小姐这么说,心跳猛地漏了半拍。看向容泽深的目光也透着几分震惊,你
不等他说话,容泽深直接对着服务员小姐比划他俩,雪太大,得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
宋情:
家庭式小作坊旅馆环境都比较简陋,刷得粉白的四面墙,中间是一张床。还有一个小柜子,上面摆着小电视机还有水壶杯子。
容泽深率先脱掉已被雪打湿的外套,宋哥,先把衣服脱下来,不然等雪水渗到里面,就没衣服换了。
此刻外面的鹅毛大雪已经将整条街上的行人驱赶得干净,只余几辆车在大道上跑着。宋情站在窗边往外望了望,不得不说容泽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这雪来得及,要是没找个屋子躲躲,换下已经湿了一层的外衣,很快他们连里面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屋里暖气开得足,两人只是把外套脱了挂在椅子上,等着这雪过了再说。
狭窄的旅馆小房间,不太亮的吸顶灯,还有坐在床上的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