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范也起身进言:“卑下亦同意陈公所言。收讨国债牵扯到诸方利益,朝臣们对主子爷本就多有惧与不满。就算最终能利落的办好这差事,那也会被落了埋怨,到头来是劳而少功。”
茶香四溢的观赏堂内一下安静了下来,仿佛连湖面吹来的风都静止了几瞬。
禹王平静喝着茶,睫压住眼,眉骨间蕴着冷淡。
“两位先生让本王失望了。”
青花瓷茶盖扣在了碗沿,发出低沉的声响。
“尔等只顾忠心效主,却被一叶障目。”
“是否是忘了,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
“大魏的天下姓赵,不姓臣。若本王为自家办事,都要左右逢源,瞻前顾后,那将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可知,本王并不惧千夫所指,却只惧这日后天下人,再无人敢办实事。”
听出他们主子爷话里的不满,陈、马二人慌忙跪下请罪。
禹王推案起身,踱步走向他们。
“景和四十年,朝廷本欲对外用兵,震慑北疆来犯戎敌。将士们闻声厉兵秣马,只待疆场杀敌建功立业。可叹的是,明明兵多将广士气可用,可朝廷最终却偃旗息鼓罢了战事!你们可知为何?”
“因为国库空虚。户部一报账,朝野上下方知,偌大国库只余银八百万两,压根支付不了打仗的费用。何其可笑!”
俯身亲自将他们扶起,禹王低叹:“这已经不单是欠债不还的事,他们这是在啃我大魏根基,坏毁我赵家天下。若不下猛药惩治,那必为我大魏埋下无尽隐患。”
陈、马二人皆面带愧色。
“本王既领了差,便要秉公执法。军有纪律,国有纲纪,昌国公若非要以身试法,挑衅朝廷法度,那本王也不妨成全他。”
解了私印,他交给两位幕僚:“你们二人现在就去署衙寻陆文远,传本王的令,即刻带人去昌国公府抄没庄子、商铺,什么时候抄够了他所欠国库的二十万两白银,就什么时候收队回来。若有敢阻拦办案者直接拿下,押入大理寺候审。”
两位幕僚郑重接过,躬身拜别。
张总管半路刚巧遇上出府办差的陈、马二人,问过后得知主子爷还在临水榭那,就忙招呼下人往那赶去。
刚赶到了地儿,就见他主子爷已出了观景台,正沿着踏道下来。
张总管趋步迎上前去:“主子爷。”
禹王拾级而下,抬手松了下襟口:“本王的弓可有带来?”
“带了。怕主子爷用得着,奴才就提前让人取来了。”张总管从下人那接过乌黑长弓,双手亲捧着呈上。
禹王拎过长弓,手指搭上虎筋弦拉了两下。
“主子爷可需要人陪练?”
“不必了。”
张总管躬身应是,便也不必让人提前多备马匹与箭矢、箭靶等物去练武场了。
禹王扯过缰绳拎弓上马,正要拨马前行的时候,这方发现临水榭与那练武场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这从南到北堪称绕大半个王府了。
张总管素来精于察言观色,见此忙上前建议:“要不奴才遣人抬轿子过来?”
禹王看了看天色,略微犹豫,还是翻身下马。
“罢了,回……张宝,那是南练武场罢?”
冷不丁听得发问,张总管赶忙抬头,顺着他主子爷抬弓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的主子爷。不过自打建了新练武场,近些年,南练武场就不免荒废了。”
“可还能跑马?”
张总管就看向鲁泽,鲁泽赶紧出列回道:“能的,定期都有下人过去打扫的。只是场上的箭靶多年未曾更换,旧了些。”
张总管立马接过话:“南练武场离明武堂近的很,奴才这就令人去库里拿新的置换上。主子爷这会可是要过去?”
禹王挽了袖,重新踩蹬上马。
“便就近去那罢。”
而此时的南练武场上,时文修还一无所知的练习剑法。
说是剑法,其实就只一个简单的挥剑下劈动作。当时她还以为鲁海糊弄她来着,说好教剑法,怎么就教了一招。可他却道,就这一招就足够她练上数月了。
那会她如何肯信?拿过自个的剑,学着他的动作向下一劈,结果却是,她用尽全力一劈后,直接将自个原地甩了个圈!
当时可把那鲁海笑个够呛,粉红的牙花子都豁了出来。
不过经过这丢脸的一剑后,她自是相信了他的话,开始全心全意的就练这一招。大半日的功夫,她在这人迹罕至的练武场上,不停地举剑、挥剑,找发力点,找平衡点,避免使用拙力和僵劲,一次一次的练习着。按照那鲁海的说法,只要她能练到一剑下去后能轻松劈开树杈子,且手不抖腕不酸,身形稳如泰山,那这一招就算练成了。
又是一招凌空劈剑。
转了半圈的时文修手忙脚乱的扶住旁边的树干,勉强重新站好。
剑法是真难练啊。
抬手背抹把脸上的汗,时文修听着头顶树枝噼啪乱颤的声音,再感受着偶尔从上面飘来的碎叶子,叹气之余还有闲心在想着,得亏鲁海给她找了个练武的好地方。否则,这要在明武堂来这么一出劈树杈子,那葛大瓦还不得恨的磨牙!
想到这,她不免再次打量了番这练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