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像是被拧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每一步都像是被精确地计算过的,他们不说多余的话,齐整地宛如士兵,从兰德尔接触到他们开始,他们的情绪就几乎处在一个毫无波动的阈值内,除了说出佐拉博士这个名字时他们有一点点恐惧的反应之外,他们的情绪实在过于平稳了。
这让兰德尔感到非常的熟悉,或者说,正是因为太过于熟悉了,兰德尔才觉得奇怪。
他们和露拉一样。
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兰德尔打了个寒颤,好像他真的刚从水里湿漉漉地爬回来一样,水滴落在地面发出细小的声音都好像是滴落在他的神经上,让他的喉咙发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电梯下降时带来的眩晕感就像是海浪给了他当头一击,兰德尔眼前一黑,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他第一次触碰到露拉时的感受,以往能够让他平静下来的冷静现在却让他觉得恐惧。
然后是更久之前的事情,哥哥威尔德死亡的时候,那个拿着注射药剂稳定地将液体注射进来的手、他扑到父母遗体上时所感受的一瞬间强烈的痛苦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大脑中旋转。
意念闯入,那些死亡的瞬间在你脑中忽然出现、社会退缩,你会慢慢开始远离生活中带来的喜悦的活动,就像那些令人沉迷的情爱、过度敏感,你开始怀疑所有的东西。
兰达,你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汉尼拔在那时对他所说的话就如同一口大钟在心头响起。兰德尔的身形轻轻地晃了晃,又被他咬着牙稳定了下来。
什么时候不发病,非得挑这个时候发。
兰德尔在心底骂了一声,却控制不住自己手指的颤抖,好像那里破了一个小口,冷意呼哧哧地从外面钻进去。
电梯终于停止,门板打开,基地内部明亮的光线就照了进来,兰德尔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身旁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跟着出去了,他的双腿却有如被灌了铅水一般沉重。
怎么了?迪克低沉的嗓音忽然在兰德尔的耳边响起,手臂不漏痕迹地扶住了兰德尔的后背,带着他走出了电梯,你刚才好像晃了一下。
通讯频道此刻是关闭的,迪克只能贴着他的耳侧说话。
他们两个走在最后面,兰德尔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借痛感让自己回过神来,他低声说:这里不太对劲。
嗯看出来了。迪克的视线在隔离板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刚才在电梯里迪克注意到这里的按钮包括楼上楼下一共有九层,底下一共有六层,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地下四层。
虽然是按层数算的,但是这边的环境实际上大得离谱,按照刚才电梯下行的速度来计算,也能猜到每一层的环境可能都是这样宽阔的,他们踩在地上,与天花板还相差了六七米,周围竖立着高大的液体罐,里面用类似福尔马林的深色液体浸泡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他们所有人在这其中都显得格外渺小。
还有一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站在液体罐前记录数据。
在他们的正前方似乎是休息的地方,刚在领头的那两个人已经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那里是有着上下运行梯的房间,样式像是蜂巢,每个房门呈六边形,有人在其中进进出出,运行梯上下穿行着,有点科幻小说概念图中的感觉。
兰达,你真的没事?迪克收回视线,又扶住了兰德尔的手,小声问他。
兰德尔轻轻地晃了晃头,没事,我们先跟上。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如同精密的仪器,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如果不仔细捕捉,兰德尔甚至会下意识地将他们都忽视过去。
好在ptsd的反应不是很严重,他缓了几口气就感觉好多了,虽然还是恶心,但大环境的影响让他也缓缓平静下来。
他首先要找到的是露拉所在的位置。
能看出营养液里浸泡着的是什么东西吗?通讯器里美国队长开口问到。
是人还是什么?托尼说,扫描不到任何活物反应,看形状应该是个人,但这也太大了这人有三米高?差不多是这个罐子的一半了。
三米高的人?他们都皱了皱眉,这种大小的形体不常见,但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那些大多都是改造人,人造人的怪物像是毁灭日。
这里不会又是什么外星飞船的遗址吧?托尼嘀咕道,这个你们可要比我们熟悉些。
蝙蝠侠简短地发表意见:这不是外星造物。
不过好像不只是有人,还有一些金属产物,托尼继续说,friday正在扫描整个屋子,大概又是九头蛇从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找到的东西。
兰德尔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周围六米多高的营养罐总共有八个,里面每个都装着不同的东西,东西大部分占据的位置都有很大一块,黑乎乎的一团漂浮在其中,实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但是离他们房间最近的那个则不同,那是个很小的铁片还是什么陨石碎片,兰德尔盯着看了好几秒才发现它的存在。
咦,那是随着兰德尔与营养罐距离的靠近,他所见到的铁块的外形也就越加清晰。
他的脚步只停下了一瞬,就又跟着继续往前走。
兰达,你认出什么了?虽然很短暂,但走在兰德尔旁边的迪克注意到了。
兰德尔飞快地扫了眼周围那些拿着平板观察数据的人,在通讯器里说,我见过那个铁片、不对,应该说我见过这个铁片的其他部分。
变种人的东西?托尼挑眉,让friday仔细扫描了一遍那个小小的铁块,但是什么都没扫描出来,这个物质或许不属于地球,哇哦,这玩意儿和你身上戴着的那个小挂饰一样分析不出物质属性。
嗯,它们都是路西法的东西。兰德尔说。
最前面的两个人扫了id卡,已经头也不回地踩在了运行梯上面,看样子是被准确地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等
托尼跟在后面,也若无其事地学着他们的样子用id卡照了一下,一侧的信息屏上出现一个号码,然后一个刚好能站住一个人的运行梯就从不远处移动了过来,他的语调惊奇,你说的这个路西法保真吗?
就是那种宗教里的,还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家伙?托尼踩上了运行梯,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也没有任何的扶手,但出乎他意外的稳定,他被送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红外线光扫过id卡后房间门就自动打开了,他毫无感情地哇了一声,权当赞叹,对这样含有刻意科技感的麻烦造物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