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看着他,顿时喜笑颜开:我就说小林得来吧,还好饭多准备了一些。
林遇安手里是有别墅钥匙的,上一次那么狼狈只不过是因为回家没带钥匙罢了。阿姨一直在别墅做饭,也知道每逢周末林遇安都会来的事。
林遇安吸了吸鼻子,毫不吝啬地夸赞:真香!
阿姨顿时笑得更加灿烂,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招呼道:赶紧过来吃饭!
这家的主人性子冷淡,吃饭的时候就跟一个无情的机器一样从不会表达喜不喜欢,倒是林遇安嘴甜,深得阿姨的喜欢。
林遇安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赵寻清已经在二楼上了,他招呼了一声,赵寻清随意点了点头,眉头皱着似在想着什么。
一般这个情况下都是赵寻清在思索画的事,他也没打扰。
果不其然,近乎机械地吃完一顿饭后,赵寻清又紧皱着眉头回了二楼画室,林遇安看了一眼,也加快吃饭的速度,最后把碗一放,同阿姨打了声招呼,也去了画室。
林遇安二人各占一个位置,互不打扰。
他拿起画布,装好之后,沉下心,开始慢慢画了起来。
一旦沉浸在某件事情中,时间就会过得飞快。下午三点,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的赵寻清终于完成了画作,他伸了伸仿佛是生了锈的身体,远远看着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
他下楼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见林遇安还在涂涂画画,凑到他身边看了看,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画面技法平平,情绪倒是异常突兀。他喝了口水,毫不客气地点评:你在焦虑什么?
林遇安手僵在半空,回头看自己的作品,用色与构图极为的大胆,不需过多品鉴,就能看出作画者内心深处的迷茫与焦灼。
他有些无力地将画笔放下,久久未语。
赵寻清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戳破他的心理:因为那个孩子?
林遇安抿了抿唇。
赵寻清看了眼那幅包含了无数的情绪的画,挣扎与纠结,无奈与苦闷,不舍与决然
他道: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不是!林遇安下意识反驳,可是下一瞬,他又有些心虚。
他看着面前的画,低低道:清哥我今天看了一篇文章。
赵寻清挑了挑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里面说要是打胎的话,是要用手术钳将孩子活活林遇安支支吾吾,声音艰涩:我、我就是觉得
太残忍了?赵寻清淡淡接话,林遇安默默点了点头。
赵寻清忽地轻笑一声:那文章说的也没错。他半靠在墙上,目光幽幽地看向别墅外面:孩子脑袋太大了,不好出来,只能用手术钳进行手术。
你可以清晰感觉到他从身体里出来的感受,就好像身体空了一块。他目光转向林遇安,声音轻飘:不过你月份小,应该不用这样。
林遇安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赵寻清低头看他,轻笑道:好奇我怎么会知道的?
林遇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之前也有一个孩子罢了。赵寻清轻轻笑着,说出的话却如轰雷在林遇安耳边炸响,他不由瞪大眼睛:
清哥
别这么看我,赵寻清扯了扯唇角,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三个多月了吧,没人知道他的到来。
后来呢?林遇安声音有些艰涩。
后来啊,赵寻清轻描淡写道:后来没了呗。
因为个意外,没了。
仔细想来,也是他命不好,来得不是时候。
赵寻清道: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倒是轰轰烈烈。他看向窗外,神色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对人讲这件事,倒是也没他想的那么难。
a有孕的几率极低,当年他们肆无忌惮,从未想过会有孩子。
手术的时候他是清醒的,他要求医生不要打麻药。
很痛,真的很痛。
可是他就是要把那痛刻在骨子里,让自己一辈子都记得,告诉自己死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他回眸看着林遇安,问道。
我不知道。林遇安低声道。
生下来?怎么可能生下来?他爸妈那边怎么说?学校那边怎么搞?他不上学了不成?
可是打掉林遇安还是不忍心。
他手指揪着衣服,内心的纠结与彷徨几乎快要无处掩盖。
赵寻清低眸看着他,转过眸子,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身体是你自己的身体,孩子是你自己的孩子,不管做什么决定,以后不后悔就好。
他往画室外走去,冷淡的声音飘散在半空:在我看来,你这个年纪,还是不要孩子为好。
他顿了顿,又回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腹部:
但是你如果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很期待他的到来。
赵寻清性子一向冷,说话也不好听。林遇安跟他学了三年的画,彼此之间除了画之外很少谈及其他。
像是今天这样推心置腹的话,还是头一回。
林遇安一时有些失神。
赵寻清又看了他一眼,交代道:我最近画的画都在角落里,没事多看看。
颜料对身体不好,少碰。
他说罢,转身出了画室。
之所以这么做,倒也不是对林遇安有多满意,只是不希望他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孤立无援。
那种无助的绝望,没人比赵寻清更清楚。
青年的身影纤瘦高挑,皮肤带着久不见日光的白,耷拉下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衬得整个人愈发不好接近。
林遇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半晌后,轻轻笑了笑。
罢了,顺其自然吧。
赵寻清放画的地方在画室的角落,一个阴暗的箱子里。
林遇安现在不好碰画,就要多观摩别人的作品,才能汲取到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