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上的画乍一看的确是好看,但仔细一瞧,构图、色彩乱得不成样子,赵寻清都不想承认他跟自己学过三年的画画。
林遇安本就有些出神,赵寻清突话让他兀地一惊,手上的动作一颤,在那本就满是问题的画上又添了一道刺眼的红痕。
清哥他有些讷讷开口。
赵寻清狭长的眸子半垂着,嘴角抿成了不耐的弧度,说出来的话一贯的夹针带刺:刚来的时候丧着张死人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问你什么你也死犟着不说。现在又画成这个鬼样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没把握的时候不要动笔?你是在画画,还是在鬼画符呢?人幼儿园的小朋友画的都比你好看!
赵寻清的话一贯的刺耳,林遇安刚跟他学画画的时候,无数次的被他的话打击到。可三年下来,这不算太顺耳的话却早已成了习惯。
林遇安抬头,看着赵寻清黑色头发掩映下的狭长凤眼,慢慢地眨了眨眼。
清哥,他慢慢道,在赵寻清不耐的表情下近乎呢喃地说了一句:
我怀孕了。
没有跟父母说,也没有跟同学说。
要说了林遇安身边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吐露心声的人,那就只有一个赵寻清了。
哪怕他在画画上面对他的要求近乎严苛,哪怕他平时说话难听,哪怕他们二人之间除了画画再没有多余的话题
林遇安就是莫名的信任他。
就好像是从他的身上,能得到一些同类的感觉。
赵寻清于林遇安,亦师亦友亦兄。哪怕是他的亲哥哥,林遇安也从来没有升起过亲近的感觉。
所以,当初分化成omega之后,林遇安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却唯独和赵寻清吐露过心声;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想到的能让他暂避的居所,也是赵寻清的别墅。
赵寻清表情一僵,他扯了扯唇,一贯讥讽的笑中有些僵硬:你在跟我开玩笑?
林遇安摇摇头,赵寻清脸色忽地难看。
他密长的睫毛敛了下来,看不清眸中的神色,语气却是莫名的幽沉:药都吃了,怎么会怀孕?
林遇安张了张嘴:医生说,可能是药过期了
赵寻清抬眸看着他,冷笑道:过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般的药品保质期都在三年。
三年
赵寻清脸色几经变化,终于是低低地骂了一声。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林遇安看着有些后悔告诉他,担心地开口:清哥
没事。赵寻清抓了抓头发,沉了一口气。他四处看了一眼,用脚勾了一个板凳,就那么坐在林遇安身边,抬眼沉沉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遇安垂着头:我现在还在上学,怎么能要啊
赵寻清看着他,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转而问道:孩子父亲呢?
什么?
你知道孩子父亲是谁?赵寻清又问。
上次林遇安狼狈地跑到这里,他教他怎么清理,让他吃药,让他去检查身体,却唯独没问过孩子父亲是谁。
林遇安咬了咬唇:裴晏舟。
谁?赵寻清一挑眉。
裴晏舟,裴氏集团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吱的一声刺向,赵寻清猛地站起来,脸色晦涩不明。
裴晏舟?他一字一句道,神色冰冷骇人。
林遇安:清哥认识裴先生?
听过。他咧了咧嘴:都是那个圈子的,怎么能没听过?
那个圈子的那个圈子的
赵寻清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掐进掌心,他也恍若未觉。
他哑声道:他是怎么说的?
林遇安怔愣片刻:他说尊重我的决定。
尊重你的决定?赵寻清喃喃道,片刻后,他闭了闭眼,整个人像是无力地松懈下来了。
清哥?
没事,他挥了挥手,缓缓坐回凳子上,神色寡淡:是我着相了。
那个圈子也不一定都是那样的人。
是他太敏感了。
你们怎么打算的?
林遇安道:医生说我是大龄分化,需要做一下检查才能手术,大概一周后吧
一周后
赵寻清看着林遇安,良久之后才低声道:去吧。他声音低低,不知是在跟林遇安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
是好事。
林遇安目露忧虑,想说什么。赵寻清挥了挥手,赶他走:行了。
刚才楼下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进画室的时候不能带手机,也是赵寻清的规矩。
林遇安啊了一声,连忙起身出去。赵寻清看着他的背影,长年执画笔的手不自觉地覆在了小腹上。
孩子
片刻之后,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手抽开,却一时不备,撞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手背瞬间通红一片。
赵寻清不管不顾,大步走到自己的画前,提步画了两笔,却又顿觉不满,伸手将画布扯了下来,狠狠地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画布在地面上缓缓舒展,一上午的心血,瞬间化为乌有。
赵寻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最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那个圈子又是那个圈子
楼下,林遇安拿起手机一看,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母亲打来的。
他抿了抿唇,私心里并不想回复。
他想装作没看见,却不想下一瞬,有一个电话弹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母亲的,而是祁安的。
林遇安顿了顿,还是按了接通。
喂?
喂,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