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湛,只见他面上无波,手指轻轻的捻着袖口不住摩挲。荀祁十分了解他,知道这是秦湛心下紧张的表现。
“你紧张什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们先生十分看好卫苏的,有韩先生在,卫苏定然会被破格收录门下。”荀祁说道。
一样被学宫中先生破格收录的学子不是没有,因此荀祁在知道韩伊的想法后,便不再替卫苏担心了。
秦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关于卫苏的事情,他都有些心慌意乱。虽然听荀祁说过了,可依旧放不下心来。
“行了,别担心了,咱们只要好好看热闹就行。”荀祁拍了拍秦湛的肩膀,笑道:“话说回来,卫苏这人还挺招人喜欢的,你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居然都能一见如故。啧啧!想当初咱们可是打了十几场架,这才不打不相识呢。”
秦湛这人,任谁都无法交心,若不是自己不轻言放弃的性子,说不定根本就不可能有今日之交。这么多年来,荀祁相信,自己是秦湛唯一的好友。现在秦湛竟然这么在意一个人,他也不免替他高兴。他是真的希望秦湛能多多结交友人,这样就不会孤单一人,冷冷清清形单影只的未免也太可怜。
秦湛闻言一愣,似乎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心下放松了一些。荀祁这人,别的不说,重信仁义,这也是他愿意与之结交的原因之一。对于卫苏,他知道这并不像荀祁那般的友情,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莫名觉得他亲切,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卫苏很好……你也很好!”秦湛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荀祁一愣,没想到秦湛这个冰块木头还有这么煽情的一天,他笑得眯缝了眼,一把搭上秦湛的肩膀,“现在知道本王子的好了?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将来我回我的邶国,你回你的西秦,也别忘了这句话。”
等到将来,他们都要各自面对属于自己的生活,说不定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甚至将来他们还会因为各自的身份,抛却往日的友情,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不过,将来的事他们现在谁也说不准,只需要把握当下就好了。
两人明显都想到到了这一点,秦湛默然不语,荀祁却哈哈一笑,不想再提这个沉重的话题,他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道:“怎的也没见到卫苏?你看到了吗?”
广场下边乌压压一大片,人头攒动,想要找一个人未免太难了。明明知道卫苏就在其中,却见不到人,秦湛都有下去找人的冲动了,好歹被克制住了。
“不过你放心吧,卫苏他准备了这么久,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咱们只要事后好好为他庆祝就是了。”荀祁安慰说道。
“庆祝?王子祁要给谁庆祝啊?不知道谁运气这么好,能得王子祁的青眼相看呢?”一个吊儿郎当的话音从身后响起。
听到熟悉声音的荀祁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到哪儿都有他?
荀祁回过头就见到一群人,其中当头一人打扮得如同花孔雀一般,正是娄国王子阮稷。
荀祁皮笑肉不笑,语气很硬,“给谁庆祝就不劳王子稷费心了,本王子的事你少管。”
这是娄国的王子稷,在颍阳学宫算是老人了,因为娄国在如今来说是属于霸主之国。也因为这点,阮稷便隐隐成为学宫中的一方势力。他成日里不学无术,惹事生非,学宫之中很多人都怕他。
不过荀祁却是不怕的,刚进学宫之时,阮稷便来找过几回麻烦,荀祁是什么人?他因着父王不管不顾,更加没有顾忌。他的性子就是不服输,从小便打架打到大的,在邶国王孙公子眼中是无法无天,与地痞流氓一般无二的异类,是其他人见他都退避三舍的霸王。
来到颍阳学宫被人挑衅,他能咽下这口气?他可不像其他不受宠的王子,除了逆来顺受就是上赶着巴结。
在阮稷的挑衅下,荀祁的反击让阮稷吃了好几次大亏,也让阮稷在他面前稍微收敛了一点。这样几次后,两者之间倒也相安无事。不过,阮稷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找荀祁的麻烦,但是平日里见着也是能刺几句就刺几句找存在感。
荀祁是最看不惯这种人的,欺软怕硬,装腔作势。他能忍住不上前给他两拳,就已经是好的了。
荀祁的回答让阮稷跳脚,整个学宫之中,谁敢这样跟他说话?荀祁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要这个混账好看。
正想冲上去与人怼上,旁边一个容貌佚丽的少年拉住了他,摇摇头,“阿稷,不可冲动,今日是学宫中的大日子,你若惹事,先生们不会放过你。”
阮稷回头看一眼他,怒火这才平息,恨声放话,“哼!要不是阿奚求情,你别想好过!”
荀祁冷嗤一声,不放过谁还未可知呢,他荀祁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阮稷这人不过只会放放狠话罢了,这种人不搭理也罢。
发生的一切,秦湛看都没有看一眼。韩奚眼睛自始至终却落在秦湛身上,几次欲言又止,奈何没有什么好机会,只能作罢。
眼看着机会就没了,最终他咬咬牙,鼓起勇气方才说道:“原来王子湛也在这里,你……你还记得我吗?”
他没想到会碰到秦湛,自上次见面后,他有意想多接近接近这人的。然而,虽然都是在学宫之中,秦湛却几乎独来独往,深居简出,始终难以得见,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说什么也要好好认识认识。
荀祁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咦!秦湛居然认识幽国王子韩奚,好哇!秦湛真不够朋友,这样的事居然还瞒着他。
秦湛听到叫他,轻轻扫了一眼,这是何人?
秦湛轻飘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一眼,让韩奚有些失落。
“也是,你可能不记得了,上次多谢你帮我解围。”韩奚轻轻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秦湛心下疑惑,表面却不好失礼,只点点头。
见他的反应,韩奚心中好受了一点,眼中有了一抹欣喜,正好秦湛身边有位置,他是不是可以跟他好好聊聊?
正要开口,秦湛已经回转头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他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阮稷看他的眼神一直落在秦湛身上,心中大为不满。他本来就与荀祁有嫌隙,秦湛又与荀祁走得近,之前秦湛少有在他面前露面,他倒也没有刻意寻他麻烦。可今日韩奚对秦湛明显与众不同的态度令他怒火中烧,他对韩奚那么好,平日里也没见韩奚这般讨好的模样。
“咦?阿湛居然替你解围?不会吧!他素来冷心冷肺的……”荀祁的话脱口而出,引来秦湛冷冷一瞥,他连忙改口道:“嘿嘿,他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会帮你解围?”
阮稷怒道:“关你什么事,他也不过运气好,碰上帮了阿奚一把,阿奚心地良善,才会记着别人的好。若是当时本王子在场,谁敢欺负阿奚?”
虽然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事后已经被他修理了,他还是耿耿于怀,特别是阿奚还在他面前提起过好几次这个叫秦湛的家伙。
“啧啧!”荀祁摇头晃脑,“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好像也没有你什么事儿吧?自作多情作甚呢?”
这话戳中了阮稷的心事,他的脸涨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喝道:“荀祁!本王子非撕了你不可。”
荀祁挑眉,活动了一下手关节,然后朝着阮稷勾勾手,露出招牌的贱笑来:“来来!正手痒痒呢,不上的是孙子。”
阮稷的暴脾气如何经得住挑逗?被荀祁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就要上前分出个胜负来。然而这个时候,谁敢放他惹事?众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他拉住了。
“王子稷!你想让我等都受先生责罚吗?”韩奚喝道。原本他还想能与相信王子湛说说话,看样子也不成了,只得跟两人告个罪,拉着阮稷另外寻了地方落座了。
他心下有些遗憾,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却白白错过了。也只能想着以后再找机会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