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在王钰进入资政殿后,文武大臣们依次向他行礼。
“好,好。”他频频点头,回应着臣工们的问候。今天这次早朝,他的心情不同以往,或者用沉重以形容也不为过。因为今天早朝的议题很重要,是讨论如何管理原金国旧地。北伐是成功了,地盘也打下来,可到目前为止,北方还处在“军管”状态下。各部队的将帅军政一把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何尽快的司仪行政,是当务之急。
“王欢,王欢呢?”刚走到上首,与皇叔父摄政王赵颉一同坐下,他就叫了起来。王欢小跑着上得殿来,听候他的指示。
“你去嘱咐一下,让负责记录的史官们今天特别仔细一些。不管是摄政王,还是大臣们的意见,一个字也不要漏,议完之后,本王要亲自过目。”王钰郑重的说道。历朝历代,各种朝会,负责修史记录的史官们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这本是常例,他今天着重强调,不难看出对此次朝议的重视。
王欢领命而去,文武百官各按官衔大小排列站好,手持笏板,在行过大礼之后,早朝开始。王钰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了满堂震动:“列位臣工,今日早朝,咱们把别的事都先放一放,着重商量一下,如何管理金国旧地。为了节约时间,不偏离主题,本王先定下一个基调。其实早在几个月以前,朝廷就已经放出了风声,我们现在实行的道府州县制度,已经不适合实际情况了。好,本王就说到这儿,大家踊跃发言吧。”
这可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许多大臣们早就有了准备,一听这话,纷纷从袖口中掏出奏章,准备上奏。
“等等,本王再罗嗦一句。今天,咱们实行一个免责制度。不管是任何人,发表任何意见,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福王,你的意见呢?”王钰自己说得客气,但这句话绝对不是罗嗦。有了这个免责制度,大臣们就可以放心大担的提意见,不用担心触怒谁,得罪谁。
赵颉在朝廷上,一向是个看客,没想到今日王钰居然主动征求他的意见。
“王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也的确是当务之急,本王看,就开始吧。”赵颉探过身子,向王钰说道。
“好,列位臣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钰这话一出来,今天的早朝,算是正式开始了。
有趣的一幕在这个时候出现,同时有四五位大臣站出班来,想要上奏。后面的看到前面的同僚出来,赶紧退回去。前面的人回头一看,后面有人,也跟着退回去,这一来一往,看得上面两位摄政王哑然失笑。
“王上,福王千岁,臣有本要奏。”第一位出来上奏的,是参知政事商仲扬,他以前是三司使,也就是国家最高财政长官,管全国的经济财政。后来三司被撤销,并入了户部,他被王钰授了一个参知政事的头衔,这几年来,鲜有建树。此番,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值事太监取过他的奏本,呈交到王钰手中,他自己则在下面陈述起意见来了:“臣认为,北方的土地,自唐朝以后,经由外族统治数百年。当地百姓的风俗习惯,国家认同,早已不是中华正统。如果仍旧施行大宋现在的行政制度,是不合时宜的。臣建议,效仿唐朝的都护府制度,设立北廷都护府,安东都护府,选派得力官员,担任都护使,代表朝廷管理金国旧地。金国原来的行政划分,可以延用,如此一来,可以尽快的稳定局势。”
王钰仔细翻阅着他的奏章,看罢之后,不置可否,转递给赵颉。
“王上,福王千岁,臣认为商大人的意见,不成熟。”此人一发言,满堂皆惊。本来,大人们同殿为臣,纵然是政见不合,表面上也要保持一团和气。可这位大人一出口,直接把人家批为“不成熟”,火药味相当的浓。看来是“免责制度”给了他信心。
王钰一看,不是别人,就是老相孟昭。
“孟大人,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还望不吝赐教。”商仲扬脸色不太好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批评不成熟,换成谁,面子上也过不去。
“商大人,你可知道北方我军控制的领土有多大么?有我国黄河以北两个那么大,这么辽阔的领土,设立两个都护府去管理?权柄不嫌太大了么?自唐朝以来,地方割据势力一直是中央的心腹大患。而且北方地势平坦,直接冲击我大宋中枢,岂能等闲视之?王上,臣认为,还是现行制度较好,道,府,州,县划分清楚,一块一块分割下去,不让女真人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孟昭性子刚烈,直言敢谏,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可问题就是,王钰的开场白,早就已经说明了,现行制度不合时宜,要求变。可他现在居然又提老制度,这不是和王钰对着干么?
王钰倒也没怎么样,点头道:“今天本来也是商议,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忌。商大人,孟大人的意见本王记下了,还有么?”
众臣见王上并无责备之意,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时间,群臣纷纷上奏。不过大臣们的意见,多是些老调重弹,都主张在现行体制下,略作改动,缺乏新意。
早朝刚开始时,太阳还不见出来,议了一阵,不知不觉,阳光已经照进宫殿大门,仍旧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文武百官,争得不可开交,有了免责制度,连管刑罚的大理寺也出来掺一脚,气氛倒是相当热烈,可这么吵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眼看着,几个时辰过去了,转眼就到晌午,大臣们也争得累了,个个饥肠滚滚。王钰倒也体恤大臣们,让王欢传令宫中膳房,给大人们备餐,午饭就在宫里垫垫了。
下午的朝议,就更有意思了。跟上午明显是走两个极端,上午发言的大臣们,多是老臣,在中央任职多年,老成持重。他们毕竟资格老,年轻人不好跟老人家争。可下午一到,少壮派大臣们就活跃起来了。
先是有签书枢密院事抛出“藩国论”,建议把金国旧地改为几个小国,由中央派人,管理这些小国的一切事件,军政财权一把抓,颇有些诸侯王分封的味道。
后又有尚书省的右丞提出,不如效仿当年幽云十六州刚收回来那样,弄个都管衙门,总揽全局。
这些在老臣们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子们,个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得他们的前辈直摇头,几次三番出来打断他们的发言,若不是王钰在上面压着,恐怕还真有人会在庄严的资政殿里面动起手来。
气氛越来越激烈,王钰看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下令中途休息。让众臣冷静冷静,再继续商议。
“吴大人今天怎么没到?”趁着中途休息时间,王钰叫过王欢问道。在大臣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就发现,吴用今天没到。虽然这位功劳卓著的老臣已经“退居二线”,不用每朝必到。可自己前天就已经让人去打过招呼了,今天的议题非常重要,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列席。
“王上,让人去问过了,吴大人近来身体欠安,一直卧病在床。”王欢回答道。
“唉,加亮先生年纪大了,又操劳这么多年,是该让他歇歇。可他一不在,本王就好像少了一支手啊。”王钰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由衷的感叹道。吴用若在,断然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他那个人总是善于抓住问题的要害,提纲挈领的提出应对办法来。
“王上,那要不要……”
“算了,不要惊动他了,等散了朝,本王亲自到他府上去看望。”王钰摇头道。
休息一过,议题重开,这一回有意见要提的大臣们也说得差不多了,大家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跟没事儿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