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靖四年,三月,平川关。
春天已经来临,可东北大地似乎并没有回暖的迹象,气候仍旧寒冷,对于王钰这个南方人来说,这并不难适应,因为这里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平川关是他此次视察前线的最后一战,这几十天里,他四处奔走,作着北伐战前的最后检查。现在,他要启程回京了。将士们很用心,积极备战,预计九月或十月,就可以挥师北上。
平川关内,守将种霸率领全体武官,恭送王钰回京。短时间的相处,并不妨碍这些勇士对统帅的爱戴之情更深。使得他们坚信,在领袖的指挥之下,大宋军队一定能够战胜金国,将国家推向全盛。
“行了,看到诸位如此用心,孤甚感欣慰。一句话,奋勇向前,克敌凯旋。大功告成之日,朝廷必然重赏!”王钰提着缰绳,豪气万丈的鼓舞着将士们。士兵们高昂着头,雄志勃勃。
“恭送王上回京,臣等必以死报国,不愿封侯拜相,但求马甲裹尸!”种霸大声说道。
“好!这话听着提气!本王就要看你北伐中的表现了!”王钰大笑,随即调转马头,向南奔去,林冲等人与平川关诸将一一告别,紧随王钰而去。
种霸望着王钰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旷野之中,方才呼出一口气,回顾左右道:“诸位,加紧备战吧,不出半年,军令就要下来了。”北伐,本朝开国以来,不是没有干过,可没有一次让这些军人们如此有信心。现在,我们有最精锐的部队,最先进的装备,最高昂的士气,要是还打不过,那叫没天理。
“报!”一声拖长声音的呼喊,由远而近,一名小校飞奔而来,于种霸面前滚下马鞍,半跪于地禀报道:“将军,关外有人求见。”
“关外?什么人?”种霸疑惑的问道。
“来人自称是女真人,说有要事面见将军。”那小校回答道。种霸两撇浓眉皱成了一团,女真人要见我?莫不是大定府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当即命人带来者入关。
节堂之上,全副武装的种霸正襟危坐,下面左右两列将官威风凛凛。一名士卒带着来人步入节堂,那人个头很高,约四十多岁,却穿着汉服,不是说女真人么?
“来者何人?有何贵干?”种霸发问道。
那人抬头看了种霸一阵,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南府十三太保之首,种霸种将军?”
“既晓我来历,当知本将性格,女真蛮夷,杀无赦。”种霸轻笑道。
“可在下并非女真人,我叫陆有光,地地道道的汉家臣民,炎黄之后。”这陆有光倒也有几分胆色,面对堂上杀气腾腾的宋军将领,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说吧,什么事?”种霸直接问道。
“在下此来,是为五千汉家儿郎的性命,欲求救于将军,望将军施以援手。”陆有光说道。五千汉人?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女真人开始屠杀境内的汉民?他们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这一点,其实很多将领都在担心,一旦宋金开战,金国知其必败,那么世居于金国境内的汉人,有可能遭到女真人大规模的屠杀,这不是没有先例。
“哦?女真人干了什么?五千汉人又是怎么回事?”种霸忙问道。
“将军看过此信,自然知晓一切。”陆有光说罢,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一名宋将取过,转呈于种霸面前。只见那信封上竟是用徽宗先帝赵佶的瘦金体大书“种霸将军亲启”。
一时疑惑,种霸拆开信封看了起来:“罪臣王细阳,再拜大将军种霸麾下,昔日太宗皇帝征讨辽国,罪臣先祖本为宋将,兵败之时,流落异乡。寄生于异族檐下,不得回归。然思念故乡,有家难回,此诚为终身之憾事也。及至罪臣,不得已而委身蛮夷帐下。今大宋如日中天,摄政王英明神武,王师北伐,只在朝夕。女真蛮夷,妄图以蝼蚁之力而撼泰山,螳臂挡车,何其愚也。罪臣追思先祖遗训,在此危急之际,愿冒天险,率本部五千汉家儿郎回归中华,不求将功折罪,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华夏。望将军怜我之心,万勿见疑,罪臣王细阳,泣血上告。”
种霸看毕大惊!在此微妙时刻,此人率军来降,此事非同小可。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以自己的身份,是绝不能作决策的。按平时,按程序,此事将上报咸都上峰,再转呈幽州帅府萧公处。但这一来一往,花费时日很多。好在如今王上刚刚离开,若快马去追,想必还来得及。
“我问你,这位王大人,既然有心归顺,何以不以书信中写明举事细则?”种霸问道。
“回将军,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五千将士人头不保。王大人为小心谨慎,特地命我口头转述。今夜丑时,王大人将亲率五千汉军,以右臂缠白布为号,赶来平川关,请将军派兵接应。”
平川关守军只有七千,五千人马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对方的是诈降,一旦让他们入关,可无异于引狼入室,平川关要是丢了,自己十个头也不够砍的,此事干系太大了。
“你且去歇息,此事容我请示上峰后再作决断。”思之再三,种霸说道。
“将军,五千人马翘首而待,若是迟疑,后果不堪设想。”陆有光说罢,长拜在地,而后才步出节堂。
种霸一时没有了对策,况且这事也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追回王钰,要么上报帅府。可后者明显是来不及,对方约定今晚举事,没办法,只能请回王钰。
“来人,快马加鞭,请王上回平川关。”种霸突然起身,大声下令。话刚出口,忽又摇了摇手:“不成,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