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朋来的时候,李英俊正坐在树下发呆,不过他管这个叫做清除杂念,进入一种……嘛事不想的舒坦状态,俗称打瞌睡。
路上给自己鼓了很大劲的李大朋,见到李英俊那副懒洋洋人畜无害的模样,顿时有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不觉得他真能干出那么欺负人的事。
难不成又是自己没看透他的想法?李大朋不自觉的放轻脚步踏进院子里,不想这么快就吵醒李英俊,因为他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怎么说。
李英俊也没让他失望,一下下的点着头在那打着盹,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对,还在发出一阵阵断断续续的轻鼾声,跟平时的精明狡猾完全是两个模样。
蹑手蹑脚的坐到旁边石凳上,李大朋怔怔打量了他半天,总觉得这才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堂弟,想来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也只有这种时候的李英俊,才能让他没有心底的那种忌惮感觉,能找回些早年的亲切来。
想到小时候的种种,视线又扫过基本没什么变化的这栋老宅,李大朋莫名其妙的浮现一种恍如隔世的奇怪感觉,大概这就是外面人常说的物是人非吧,他暗暗想到。
可再怎么物是人非,有些东西却是不容破话的,比如老李家的几代行医的那块仁心仁术的招牌,那可是老李家几辈人,特别是李清河本人付出太多太多的心血精力才换来的,怎么能轻易被毁掉呢?
李大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的这种执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心思就悄然爬上了心头并扎了根,要知道以前的时候,他自己非但不学医救人,还是镇上的恶霸来着,天怒人怨的事虽然不至于做过,但横行霸道倒是常态;
而且,他从小只对打打杀杀感兴趣,屁大点的时候就很抗拒背诵那些医药方面的学问,这也是早年常惹得李清河生气的主要原因。
可偏偏到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从心底重视起那份家传的医术,甚至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把老李家那个传了几代的口碑招牌重视起来,甚至会因此而对李英俊的行为动怒。
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李大朋又瞥了眼李英俊,暗暗想到。
毫无疑问,是李英俊让老李家的中医招牌得以延续,李大朋甚至总觉得,自己这个堂弟在医术上的造诣,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二爷爷李清河!
可偏偏,这家伙的心性太过深沉狡猾,甚至有些狡诈阴狠,这让他总是无法高兴起来,总觉得李英俊本身就是个很不安定的因素,也因此反倒对李英俊的信心,没有对二爷爷李清河那么足。
准确说起来,李大朋觉得自己对英俊是种敬畏忌惮心理,而不像是对二爷爷李清河那样,尽管当初瞧不上学医,可还是打心眼里崇拜仰慕二爷爷。
定然不是年龄的问题的,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一来,李大朋清楚的发觉自己总是会忽略李英俊的年龄,会不由自主的忘记他只是自己堂弟这个事实,而忍不住处处有些忐忑的应对他。
也正是因为这些心理的不同,他才会因为杨金宝而有了怒气,甚至一怒之下冲到村里来,准备好好的质问下李英俊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这家伙真要仗着自己的医术和本事仗势欺人的话,他觉得就算豁出去也很有必要正正门风,哪怕当是补偿当年自己没继承家传医术这件事。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之后,李大朋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好情绪, 准备心平气和的好好跟李英俊聊聊,不管他是欺负人也好还是另有打算,总得把这件事摸个清楚,免得自己瞎子摸象似的,跟着着急上火。
打定主意深吸口气,他正要抬头叫醒李英俊, 却猛的发现李英俊正笑吟吟的盯着他也不言语,那神情那眼神,让他有种被看个精光的奇怪感觉,脖颈处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英俊你醒了……”李大朋突觉得脸上有些烧的慌,尴尬的说了句废话,想要再开口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由愣在那。
李英俊却没事人似的伸了个懒腰,端起旁边的罐头瓶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凉白开,舒舒服服出口气才道:“急嗤忙慌的跑来,怎么也不叫醒我,喝水不?自己倒啊。”
听他这么不客气,李大朋反倒轻松下来,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大老远来可不是喝你的凉白开的,你知道我来想问什么吧?”
李英俊随意点点头,踢踏着破拖鞋溜回屋里拿了两根菜瓜,胡乱丢过来一根,自己就咔擦咔擦啃起来,边啃边道:“ 还能问什么,从咱们光屁股的时候,你就是个耿直暴脾气,爷爷当年没少因为这个教训你……”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又见杨金宝了吧?又觉得我是在欺负人了?其实我倒挺想热闹杨金宝,他划下什么道我接着就是了,可惜的是,我打听来打听去,发现这个老杨实在是个好脾气的,说是老好人也不过分。”
“他就是个老好人,虽说靠着采石场赚了不少家底,但没赚亏心钱,这里面的事我清楚,也可以打包票!”李大朋看到了希望,眼睛一亮,急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