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心中不满,语气自然也淡了下来:“三年!”
“唔,听说你今年十五,入学虽是晚了点,但三年能让李知节这两榜进士称赞你的文章,看来你是用功了的!”
突然徐嵩指着堂上的大匾问道:“你可知我海陵徐家的【孔怀堂】的【孔怀】二字所出何典?”
徐鹤心说这是考校我来了,他沉吟片刻后答道:“《诗经·棠棣》: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音:习)裒(剖三声)矣,兄弟求矣。”
“哦?”坐在堂上的徐嵩显然很是诧异。
《诗》是五经之一,道试之前科举很少有五经题。
所以社学中除了已经考中童生,准备考秀才的人,一般是不会去研究五经的。
而下首的徐鹤,一个连族学都没资格上的小宗后辈,竟然读了三年社学就能背出《诗》里的内容,徐嵩当然要诧异。
只见他温言继续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取孔怀二字为堂号?”
徐鹤淡淡一笑道:“孔怀二字从这首诗的题目便能略知端倪,棠棣者,开二三朵,相偎相依而生,这是一首形容兄弟之情的诗,而刚刚那两句则可以解释为【遭遇死亡威胁时,兄弟才时最关心你的人;丧命埋葬荒野,兄弟也会找到尸骨带回家乡!】”
“孔怀二字就是关心、关怀的意思,这是让我们徐家血亲要相互关心,相互爱护,团结一致,有事彼此帮助!”
徐鹤说完,不动声色地朝徐岱看去。
徐岱见状胸口一窒,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这是用【孔怀】二字点我来了?”徐岱心中更加不悦,看徐鹤的眼神也不由凌厉起来。
不过徐嵩倒是对这个本家侄儿的回答甚是满意,原本干瘦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赞许的笑容。
“咳咳!很好,能说出孔怀堂的出处,说明你在学问上下过功夫的,你可有打算来族学读书?”徐嵩缓颊淡淡笑道。
徐鹤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动,按照记忆里他对族学的认知,这里有族中延请的宿儒任教,比之社学,教学质量肯定高了不止一筹,而且只要在族学读书,束脩什么的都由族中出了,这显然对于目前他家的情况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族学也有族学的问题。
这里面十分讲究尊卑上下,平日里徐嵩、徐岱的嫡子嫡孙在族学里自然是最受重视的一拨,没办法,钱是人家出,夫子照顾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接下来就是他们两家的庶子,因为是大宗所出,待遇也还将就。
再下来就是小宗那些家境比较好的家族子弟,他们有钱,夫子也不会亏待他们。
最惨的就是又是小宗、没钱且是庶出,比如徐鹤这样的。
他都能想象自己进了族学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与其这样,平白无故去受气嘛?
得益于自己前世的专业,对十三经的注疏都是研究过了,真要说到对经义的了解,谈不上跟名家大儒比,但一般的秀才举人还真未必比他厉害。
这不是徐鹤吹牛,而是时代的局限,每家的经学都是传家的宝贝,敝帚自珍那是常态,哪像后世那样一上网什么都有!
想到这,徐鹤摇了摇头:“侄儿觉得社学谢夫子教得挺好,暂时没有转来族学的打算!”
“放肆!让你进族学这是你大伯给你天大的恩惠,这你敢拒绝?”徐岱听了徐鹤的话不由大怒。
徐鹤看了徐岱一眼,心说现在就一副居高临下施舍的样子,真要进了族学,还不知道被怎么拿捏呢。
此时堂上的徐嵩早就乏了,见一个晚辈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也没有生气,对他而言,这种事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
再说刚刚徐鹤的表现让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
他笑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道:“明天去账上支取五两银子,算是族里对你县试案首的奖励,好好读书!去吧!”
徐鹤闻言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