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是科举考试中最高的一级考试,会试通过之后便是贡士,从此正式进入国家公务员系列。虽然会试之后还有一场殿试,但那只不过是重新排定位次,并不黜落考生。所以对于读书人来说,会试便是这登天梯的最后一个台阶,自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台阶。
对于刚刚经历了最残酷的乡试的举人们来说,当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个个踌躇满志,只觉得在这天下才俊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前途一片大好,脸上不免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柴文远就专门捡着这样的举人看,前科或者前几科的举人,有的已经进行过会试,那份骄娇之气收敛了不少,举动中便多了许多沉稳,不在他的观察范围内。
柴文道叔侄俩是要和同科一起联保的,肯定要联袂而来,柴文远只管对着一团人扫一眼过去,只要里头没有两个少年人,便转移开视线,扫向另一团人。外人看过去,倒像是专门来审视报名事务是否得当的。
礼部官员非常头大,锦衣卫什么时候对会试感兴趣了?年前就满城的找什么赶考的举人,如今又跑到礼部来捉人不成?有心抗议一二,又没有那个胆子;就这么忍气吞声吧,偏又不甘心。到最后还是一位侍郎出面去跟柴文远说了几句话。
这位侍郎十分会说话:“不知侯爷今日来所为何事?外头天寒,还是屋里去坐吧。”
大不了找个人陪着这位活阎王喝茶受罪好了,总好过一群人如芒在背。
柴文远倒很客气:“贾侍郎不必客气,本官只是为了私事来的。”想想这是个现管的,便又客气了些道,“家弟和小儿今日来报名考试,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礼部侍郎十分惊讶:“神童啊,令郎今年还不到十岁吧?!”
柴文远默了默道:“不是。”
不是神童?不是不到十岁?礼部侍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是私事,那就好办了。本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原则,礼部侍郎又道:“咱们会试报名的举人向来十分多,为了方便考生,本部向来是按省划分报名地点的,侯爷倒不用在院子里守着,只管到报名地点坐等便是。哦,顺天府的报名地点在那里,下官陪侯爷去吧。”
柴文远又默了默道:“不是,河东省在哪里?”
礼部侍郎大悟道:“对对对,侯爷老家在河东省,是该在那里报名。”
指着道路,陪着柴文远去了河东省的报名之处,却是一个小院子,报名的官员有在朝房里坐等的,也有在院子门口整顿秩序的,还有个举着牌子的,那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河东会试报名处。
礼部侍郎得意地对柴文远道:“侯爷请看,本部这是从牧灵军校学的法子,不管是哪里来的举人,都能顺顺当当地找到报名处。”
柴文远淡淡地点点头:“贾侍郎请便。”
贾侍郎剩下的话就噎在了喉咙口,咳了几声,告退走了。走了几步猛然一顿,咦?目光烁烁地甩袖子走了。原来这位活阎王,哈哈哈,后院,呵呵呵……
贾侍郎揣着无数的兴奋走回了大门口,真武侯的兄弟就罢了,儿子必然年龄不大。河东省来的举人,嗯,他只管等着便是。
他便在门口的问询处坐了,只要来询问河东省报名处地点的人,便下死力气好好地盯了几眼,还真让他找出几个可疑之人来,正在犹豫着到底哪一个才是,就见一位少年举人笑嘻嘻地走过来,冲着他施了个礼道:“敢问这位大人,河东省的报名处在哪里?”
贾侍郎眼前一亮,眼下这个定是了!
他轻咳了一声道:“正好本官要去那里,跟过来吧。”
那少年喜出望外:“多谢大人,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转头冲着后头几个人道:“叔父,傅兄,这位大人正好要去,咱们跟着就是了。”
又有四个举人走上前来,个个都彬彬有礼地向他道谢。贾侍郎摸着胡子呵呵地笑:“不必多礼,几位可是一起的?都是河东省的?”
一位年纪最长的便道:“正是。”
贾侍郎继续呵呵笑:“跟本官来吧。”
真武侯的兄弟,年纪也不大啊。没想到那个活阎王居然有这般福气,自己深受皇恩不说,兄弟和儿子都这般少年才俊,年纪轻轻的便中了举人。
他呵呵笑着道:“你们几个都是今科的举人?河东省仍然是取八十名?”
还是年纪最长的那个回答:“回大人的话,我们都是今科取中的举人,河东省为中省,依然是取八十名。”
“哦,那你们都是多少名啊?”
年纪最长的那个谦虚地道:“小生不才,只列第二名。”
娘的,第二名还不才,够谦虚,够狂妄!
“那就很不错了,好好考!”贾侍郎懒得跟他们多说了,怪不得这个是个领头的,河东省虽然不大,文风却颇盛,乡试的亚元只要发挥正常,榜上有名是没问题的。只是还是有些托大,大夏朝一府十八省,每科都有十九个解元,十九个亚元,若再加上每省的三个经魁,没有一个等闲之辈。若把以前觉得没有太大把握而推迟会试的举人算上,一个河东省的亚元,咳咳,勉强也能算的不才了。
傅亚元还等着他继续问,好把自己身边的同伴低调地宣扬一番,谁知那位大人居然不再问了,只管闷头赶路。他就有些愧疚地看了柴文道一眼,觉得没有把人家解元的名头打出去,有些不好意思。
柴文道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的确没什么在意的,最让他们在意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没准儿就在报名的地方等着他们呢。
关于这个不得不面对的人,柴文道和柴伐北两个人也不知道事先筹谋了多久。凭良心说,柴文远这个人吧,当年对他们俩还凑合。
柴文道因为是兄弟,不涉及真武侯爵位的继承问题,又是个喜欢读书的,后来也走了科举的路子。张氏便对他不感兴趣,顶多在他护着柴伐北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却从来没有把矛头直接对准他过,毕竟还是不愿意把他彻底地推到对立面,柴文道对她生的柴友直也能有些叔侄情分。
他当年读书起步晚了,是柴文远先找了个举人在家里教他,把他的户籍落在顺天府,只求科举的时候能够顺当些。等过了院试成了秀才之后把他送到顺天府学去读书,因为顶着锦衣卫指挥使亲兄弟的名头,在府学里从来没有受过那些纨绔的欺负,教授们对他也颇为客气。柴文远当时打算得比较长远,还说如果他科举受挫,就干脆送到国子监,这样也能出来做官。不过柴文道那时候看不惯伐北被欺负,又有高媛失踪在前,憋着一股子劲埋头苦读,到最后在十九岁的时候中了进士。名次虽然不高,后面的仕途倒也算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