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决的眸光冷了起来:“陆家就把你献出来了?”
温蕙道:“我是自愿的。”
霍决的眸光更冷。
“当年一别,我叫你尊敬丈夫,孝顺公婆,勤俭持家。”他的声音中带了戾气,“可没有叫你为了陆家以身侍人。”
以身侍人四个字,用得很文雅了。这内里含的腌臜意思,他们两个人都明白。
温蕙低下头去,再抬起头,将手伸出了袖子。
霍决盯着她手中的匕首:“这是打算干什么?”
温蕙道:“我原不知道竟会是你,原是打算等见了那个人,挟持住他,解决了这个事。霍四哥,我……从没打算以身侍人的。若事败,我只打算同归于尽。”
霍决凝目:“为着陆家,自己的命不要了?”
温蕙道:“陆家便是我的家,我若不搏一搏,家就没了,就要家破人散。四哥,我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原来如此。
这样的温蕙,与其说是陆少夫人,不如说更像月牙儿。
岁月改变了她许多,但终究不能把她骨子里一些东西改变。
温蕙察觉到霍决身上的戾气淡去,他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四哥。”她抱着期望问,“现在都说清楚了,原来是一场误会。那,能不能让我回开封去?”
其实陆睿就在京城。但他二月就要春闱了,要让他知道这么一档子事,必会影响他。
最好是回开封去。
最好是,这事悄无声息地结束,从此以后,谁也不再提起。永远也不要让陆嘉言知道的好。
慈爱的父亲不曾做过无耻的小人。
温良的妻子也不曾独自离家,背上失贞的嫌疑。
如此,生活便能继续。
温蕙所求,当然是能的。
把她送回开封府,然后这边他处理掉赵卫艰,把一切摆平,他与她各自的生活就可以不受影响地继续了。
“暂时不能。”霍决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把你送来的人并不是赵胜时,而是另有其人。这人有求于我。我收了他的礼,便得为他办事。这是官场规矩。”
“我得先处理一下这个事,要不然是个大麻烦。”
官场的规矩温蕙只略知一些。因她主要是主持家里的中馈,完成对外的礼节,譬如与亲戚朋友同僚家的四时节礼。真正需要出面交际的事,主要还是陆夫人在做。
毕竟温蕙的丈夫才只是一个举子,她还没有诰命。
而真正官场上的事,根本都到不了女人这里,男人们在外面便处理掉了。
温蕙若是对官场知道得更深一些,或者对霍决的各种名声了解得更多一些,便能知道霍决所言不实了。
但她并不知道这许多,霍决的话听起来,至少对她来说都似模似样的。
她信了。
霍决又道:“开封府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你公公有什么把柄叫旁人拿住了?”
陆正被吓得连儿媳都献出来了,他怕的是什么呢?
就是监察院啊。
温蕙垂头:“就是官场上的一些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霍决锐利眸光扫过她垂下的眉眼。
她在说谎,她在为陆家打掩护。
霍决不动声色:“好。那你暂且先在我这里住下,待我把事情解决了,再看能不能送你回去。”
每个人听着别人的话,都会带着自己的主观理解。
霍决明明说的是“再看能不能送你回去”,听在温蕙的耳朵里,就成了“待我把事情解决了,再送你回去”。
真是,差之分毫,谬以千里。
温蕙的肩膀完全放松了下来,眉眼也全放松了,抬眸看着霍决,真诚道谢:“多谢四哥了。”
霍决伸出手:“给我。”
温蕙看看自己手里的匕首,犹豫了一下,交给了霍决。
霍决戳戳匕首的尖,抬眸:“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这个东西。踏实睡觉就行了。”
“好。”温蕙放松道,“我是好久没踏实睡过了。尤其这几日,每晚都莫名就醒了。”
霍决眸色晦暗。
当他走出房门的时候,康顺和小安就一左一右地贴在槅扇门上,听壁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