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用帕子。
其实用帕子,以洪大夫的指力,也可以切的准。但这的确是一件妨碍行医的事。医者有医德,心中无男女,这帕子真去细思,何尝不是世人对医者的不信任?
陆少夫人却是个爽快人。洪大夫很喜欢她。
今日给她切了脉,洪大夫道:“夫人康健得很。”连什么补气补血都不需要。
这一句康健,便令温蕙失望了。
洪大夫有什么不明白的,陆家老爷叫自己过来给儿媳妇切脉,还能是看什么?
一是看孕否。二呢?洪大夫行走内宅多年,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当公公的,在给儿媳施加压力。
因公公不可能直接问到儿媳脸上去,只能变相地给儿媳施压。
尽早怀上,或者……置通房纳妾,你看办。
大家都明白的。
温蕙道:“洪大夫……”
叫了这一声,后面却说不来。
洪大夫明白得很,道:“夫人康健,没有问题。这等事,都是缘分,待缘分到了,就好了。”
可那缘分一直不来。
陆家大小姐都四岁多了,陆少夫人还没有怀上过第二胎。怨不得陆老爷急。
洪大夫走后,温蕙一直独自呆在房中,不知不觉睡了。
梦里好像回到了青州,爹娘都在,她骑她的枣红马跑得欢快。路上有很多景色,很多行人,她一个人能千里走单骑,打盗匪,教训人贩子,她一根长棍傍身,天不怕地不怕。
真快乐呀。
可忽然天就昏暗低沉了起来,一直低,一直低。低到她直不起身来,只弯腰觉得喘不上气来。
一下子惊醒了,天色竟已经暗了。丫鬟不知道何时给她披上了薄毯,原来竟是靠在榻上睡了。
揉揉眼,点了灯,望那焰火,回忆梦中模糊了的风景,神。
陆睿从双花水榭回到琉光院,便看到她倚在榻上怔怔的模样。
烛光中,她眉眼模糊得如远山,嘴角没有笑。
陆睿顿了顿,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今天洪大夫来了?”
洪大夫来过,看来全家都知道了。
温蕙“嗯”了一声。
陆睿问:“洪大夫怎么说?”
温蕙道:“跟以前一样。”
“那就是康健了。”陆睿道,“既康健,就别乱吃东西。别学贞贞。”
贞贞表妹也是只有一个女儿,夫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求子药给她吃。
贞贞吃了之后,月事都乱了,血不停。又请了大夫,好好调理了一番,才调理回来。
陆夫人只又气又恨:“贞贞回家问过的。是你舅母顶不住,跟她说‘吃吧,万一有用呢’。”
贞贞这才吃的。
她是虞家女儿,本来在家里调养得非常好,月事从来不乱不痛。哪知道在夫家折腾这一回,落了个腹痛的毛病。
温蕙应道:“好。”
陆睿道:“今天父亲叫我过去说话。”
其实并不是叫过去说话,是洪大夫走后,陆正叫了陆睿过去,说要给他两个丫头。
长辈赐,不敢辞。
独生子就敢。
陆睿道:“我专心备考呢,父亲留用吧。”
陆正老大不高兴:“是你媳妇不愿意吗?”
陆睿挑眉:“我备考,关蕙娘什么事?”
陆正拍桌子:“休与我兜圈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都二十有四了,还没有香火。”
这年月,勤快的,三十岁都可以当祖父了。
陆睿三代单传的独苗,二十四无子,陆正的急,似乎很正常。
因没有儿子的家便是绝户。他们这一房如此富庶,陆氏族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呢。
陆睿只冷笑:“我们家富庶,惹人眼红,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便是有儿子,有些人便能放下了那些心思了吗?去年族里十六嫂怎么就忽然想不开抱独生儿子跳河了?十六兄都去了好几年了,也没见十六嫂想殉夫过。”
寡妇和独子一死,这一房便成了绝户,田地房产资财,都充了公。
想吃绝户,便是有儿子也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