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霍决像一柄刀,说拔刀就拔刀,抽刀断水。
没来得及。
牛贵在烛光里咧开嘴,阴恻恻地笑了。
“可以,都给你。”他说,“我也想看看,你将来,用不用得上?”
小安带人进来的时候,牛贵已经自裁,伏在桌案上。
霍决握着兵符,站在烛光中怔忡出神。
小安唤了他一声,他才回神,将兵符收进怀中:“将都督收敛了。”
转身出去了。
小安小心翼翼地走到牛贵的尸体前,恭恭敬敬地先行个礼:“都督,小子冒犯了。”
霍决走到外间。
牛贵的侄孙和自己的妻站在那里,在刀光里瑟瑟发抖。牛贵的妻子穿着红底金线的蟒袍坐在那里,倒很平静。
她曾是一个胆小的小宫女,但也是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监察院都督牛贵的夫人。
她问:“老牛死了?”
霍决点点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夫人反而踏实了。
她说:“你就是永平吧?他常提起你,很喜欢你。”
霍决叉手躬身:“夫人。”
夫人道:“知道了,我也得死是吧。他总是说一定能让我好好活着,我从来没信过。”
“年轻人。”夫人说,“我很怕疼,你手快点。”
霍决点点头,走到她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哄她:“别怕,不疼的。”
咔吧一声。
这是最快的死法。霍决对牛贵一直十分尊敬,给了他的妻子最快而无痛的死法。
侄孙一家几,流着眼泪发抖。
霍决道:“一个不留。”
他走出去,大厅中的尖叫短暂而迅速地平息了。
什么承诺,什么交易,什么誓言。当一个人死了,再无底牌的时候,都无意义。
牛贵传承给了霍决的,霍决不想再有非必要的人知道。
霍决已经知道皇长孙在哪里。
皇长孙死了,皇帝的内心便能安宁了。
但皇长孙死了之后,霍决能安宁吗?
牛贵阴恻恻的笑浮现在眼前。
我也想看看,你将来,用不用得上?
小安和康顺都从里面出来,看到霍决站在阶上,在寒风里幽幽地望着夜色里的火光。
“哥!”小安问,“皇长孙到底在哪里?”
霍决转过头看他,那目光凌厉得让小安一瞬屏住了呼吸。
淳宁二年小年夜,皇帝的亲信太监永平持“代朕行事”的手谕开了京城的门,一队人疾驰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城头的守军低声地交头接耳:“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关咱们什么事,好好巡逻!”
“唉,好冷,好想回家。”
“家里割肉了吗?”
“割了五斤呢。”
牛贵在京城外的一处别苑燃起了大火。
别苑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皇长孙,只有一些守园子的仆人,在小年夜围着炉子喝点小酒,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
火光里,霍决看着他带来的人。
都是最亲信的人,有些是阉人,有些是男人。大多孔武有力,头脑聪明。
“今天在这的,都是跟我一起经历过乾清宫之变,也经历过西苑大火的。”他说,“都是自己人。”
提到这两件事,所有人,不论阉人还是男人,都在火光中沉默了。
他们都是亲历过历史的人,而历史有时候,需要被掩埋。见证历史的人,常常化作这火中的灰烬。
在熊熊的火光中,霍决给今天的事作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