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道:“好。”
自此别过,归家去。
世人都道,夫家才是一个女子的家。女子出嫁,谓之“归”。
嫁妆的事,温蕙这些日子问过一嘴。她来的时候匆忙,知道娘家给自己补了嫁妆,却不知道多少。
这种事,自然得去问哥哥,不能问嫂子。温柏只道:“我们大老远跑了趟京城呢,都指挥使大人天天蹲在兵部,给要出来不少钱粮,大家分了。”
其实分到手,一层层盘剥,落到每个百户手里的,也就是四十两银子而已。温柏只是糊弄温蕙。
恰温蕙根本没去看自己那份添妆,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温柏也算松了口气。
反正四郎给她办嫁妆这个事,决不叫她知道。
杨氏给温蕙准备了许多酸果子酸豆角给她路上吃。
温蕙上了船吃了几日,忽然才反应过来:“我没晕船?”
她本就没什么孕吐,哪知道坐了船,一路竟真的也不晕不吐了。
陆睿道:“妇道人家有过身子之后,体质改变,也是有的。”
温蕙道:“这个变得好。”
到江州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温蕙下船时,已经小腹微凸。
陆睿还要扶她,她已经自己矫健地走下去了,陆睿无奈。
当初报信的时候已经定了出发的日子,陆家的下人提前好些天已经在码头候着了。这一天一接到,立刻便有人先回府报信了。
回到府里,陆正去了府衙坐班,陆夫人竟迎到了正院里。
温蕙吓了一跳,正想行礼,陆夫人已经扶住了她:“身子可还好?”
温蕙道:“我一点事都没有。母亲放心吧。”
陆夫人涩然问:“家里可还好?”
温蕙黯然,平静道:“都还好,大哥哥已经接了我爹的班,成了百户,我侄子如今,都挂着小旗的衔了。”
军户世袭,温纬死了温柏袭了百户。原先温纬在时,温柏和温松各占了一个总旗的位子,温杉占了个小旗的位子。至于当年温纬刚当上百户的时候,原来的总旗、小旗都哪去了,不必问了。都是世事常情。
如今温柏袭了百户,温松还是总旗,另一个总旗的位子原该留着给虎哥。但温柏坚持留给了温杉。
“万一有一天能回来呢。”温柏说,“得给他留个位子,留一份饷银给他攒着,万一真回来了,也有娶媳妇的本钱。”
故而只给虎哥吃一个小旗的空饷。
陆家前后三拨人去了江州。
南北关卡一放开便派了人去,这一拨和温松走了个逆向。等第二拨温蕙他们到山东的时候,第一拨人也已经回转了,将山东的大致情形带了回来。
温蕙有了身子,在山东预计待到满三个月再走,便先谴了人回江州报信。报信的人将温纬的讣闻带了回来。
第三拨是给温家送端午的节礼的,和温蕙陆睿一起折回来。
故陆夫人在家,已经知晓了山东大致情形。真真是惨烈,这可真是……流年不利。
陆正甚至有点神叨,念叨着:“是不是媳妇的八字不太好,母亲说过她在江州的时候找人算过,说媳妇福薄……”
这个事,还是陆夫人种下的因,不想竟要在陆正这里结果的样子,陆夫人暗暗心惊,细思对策,有了办法。
没几日,陆正下了值回到家中,却见上房里跪着个尼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认错。
陆正惊诧。
陆夫人怒道:“老爷知道这人是谁,是白月庵的慧明。”
“我听老爷说母亲在江州的时候找人算过媳妇的福分,有些心慌,也想算算,不想一打听,打听到帮母亲卜算的竟是这姑子。”
陆夫人道:“老爷不知道,这姑子镇日里胡说八道的,我一个疏忽,让她混到母亲跟前胡说八道去了。”
她叱道:“你快跟我家老爷招来,是怎么骗人的!”
慧明慌张磕头,道:“老太太找我卜算,这样的老人家,其实就是想找个所谓祸源,解决了就痛快了。我稍问问情形,便说新少夫人福薄,果然趁了老太太的心,得了许多赏。大人恕罪,这原就是行规,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
陆正一听,气得骂道:“混账!”
慧明又解释:“我也没敢把话说重,贫尼有良心的,只说少夫人福薄,妨老人家,只要别在一处就无事。重话害人,贫尼是万万不敢说的。只不过多卖了老太太几本经文罢了,贫尼真没胆子害人。”
陆正还要再骂,陆夫人插嘴道:“那我问你,我这媳妇可当真是福薄吗?”
慧明忙道:“哪能呢!少夫人天庭饱满,眉清气正,是旺夫旺家之相。绝不是福薄之人。”
陆正明白自己竟如无知老妪一样被这姑子的瞎话耍了,十分恼怒,叫人将慧明叉了出去。又训斥陆夫人:“以后这等专打诳语骗人财货的腌臜泼才,不许再放入我们家的大门。”
陆夫人低头:“妾身之错,以后再不会了。”
慧明被叉出了陆府,十分地丢脸面。她拉拉僧袍,有些狼狈地离开。走到陆府和邻家中间的夹巷处,左右看看无人,便走了进去。
杨妈妈在那里等她,给了她一个锦囊:“拿去,讲好的。以后不要再来了,香油钱会按日子送过去。”
慧明收钱办事,决无二话,接过来掂了掂,眉开眼笑:“再有这种事,尽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