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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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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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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决忍住了眼睛的涩意,看着眼前紧张、倔强的少女,终是点了点头,答应说:“好。”

温蕙千里迢迢,便是为了得这一句答复。

亲耳听到,终于放下心来,笑了。笑着笑着,渐渐垂下了头,有几滴泪落在了泥土里。

“那……”她轻声说,“我回去嫁人啦。”

那些记忆里的风筝、泥娃娃、松子糖,那些梦里曾经期盼过的夫妻美满、大胖娃娃,都随着她这一句破碎。

“好。”霍决咬牙,说,“要孝敬公婆,尊重丈夫,勤俭持家。”

温蕙说:“好。”

温蕙抹了把脸,拉过缰绳翻身上马,身手矫健。

她最后看了那青年一眼,提声道:“那你告诉他,保重。”

霍决只点点头。

温蕙又看了他一眼。从前没记住连毅哥哥的模样,是因为年纪小,现在大了,好歹要记住。

温蕙的人生才不过十三年。从懂事起她就已经是霍决的未婚妻。从小她就被灌输着“将来是霍家媳妇”的这件事,和霍决不断地通着书信,在他的关爱和体贴中渐渐长大。

她未来的人生都是以“如何做好霍家媳妇”来规划的。

未婚夫霍决,在温蕙过去这十三年的人生中所占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所以当娘亲突然告诉她,又给她另议了一门亲事,对半大少女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直接将她打懵了,实在无法接受。

倔强的少女深感这是对霍决的背叛,愧疚和自责充斥了内心,难以平息。这才有了这一趟千里走单骑的莽撞之行。

终是,见了面,说了话,做了了结。

从此再不亏欠,内心里便轻松了。

温蕙也对霍决点了点头,拨转马头,一记鞭子抽下去,枣红马奔着来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扬尘而去。

河滩边寂静无声。

康顺、小安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终康顺推了小安一把。小安踉跄一步,回头瞪了康顺一眼,整整衣襟走到霍决身边。

“永平哥……”他轻声说,“咱们……”

霍决却突然扯下了腰间的荷包塞进他手里,道:“她盘缠不够了,你去,把这个给她!”

小安呆了一下。

霍决喝道:“去!”

小安回过神来,把荷包塞进怀里:“就去!”急急地去牵自己的马,追着温蕙的方向去了。

余下几人互相使着眼色。康顺还是站了出来,想安慰霍决两句。

霍决却大步走过去,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去,马儿吃痛长嘶,撒开了蹄子,朝着温蕙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康顺喊了声“永平!”,年纪最长的伙伴扯住了他,摇摇头:“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伙伴们俱都叹息。也有人转过脸去抹了抹眼睛。

在这一刻,感同身受,他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永平——从身体残破的那天起,从前的人生也早就残破了。

霍决催马狂奔,猎猎秋风中,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待到马渐渐放慢脚步的时候,脸上的泪痕都已经风干。

伙伴们隔了段时间追了上来,等到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在长沙府的城门外等到了折回来的小安。

“没追上她。”小安沮丧,“我追了好远呢,没看见她的影儿。”

康顺看了眼霍决,安慰说:“或许她走了别的道。”

小安待要再说,霍决已经起身:“没关系。她有武艺傍身,没关系。”

月牙儿年纪虽小但功夫好,她能孤身一个人从山东到湖广,霍决相信她也能平安回去。

“走,该回府去给四公子复命了。”他第一个上马。

伙伴们纷纷上了马,故意说些“这次差事办得漂亮,定能令四公子高兴”、“这次多亏了永平”之类的话。

霍决只恍若听不见,一带缰绳,趁着城门关闭之前,踏入了门洞。

她千里迢迢跑来对他说,人生不止一条路。

可他能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呢……他握着缰绳,望着城门洞壁上点的灯。隧洞深长、逼仄、幽昏。赶着最后的时间进城和出城的人仿佛鬼影重重。

守门的士兵大声吆喝着:“快点,快点!要关门了!”

人们听到了,便紧张凄惶地加快了脚步,仿佛逃难一般,豕突狼奔。

外侧的门先关,厚重的大门要几个壮年男人合力才推得动,吱呀吱呀的门轴声令人牙齿发酸。

当身后传来巨大的城门闭合声和巨木门栓落位声的回响时,霍决的马踏出了昏暗的隧洞。

长沙府街上鳞次栉比,华灯初上,夜市上传来笑声,酒楼里阵阵喝彩,当街的青楼时时飘落香包帕子,被俊俏的后生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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