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织晚简直快被气笑了。
她自认不算个好脾气的姑娘,便是上辈子沦为妾室,也没有她去讨好冯辙的时候,眼下倒被个十几岁的少年训诫,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死死瞪着对方,想从他脸上寻出破绽,可惜一无所获。崔织晚又扫了眼他的衣着,略一思索,突然就笑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公子应该是借宿在这里的……读书人?”
一身洗到脱色的粗布麻衣,腰间连最简单的玉佩荷包都无,既说明他有孝在身,也说明了他日子清贫。细看他右手袖口,磨损颇重,且观之气度,莫名透出些清高自傲,这一点倒让她想起了一个恶心人。
宋玮。
崔家全族都没有一个读书做官的,在崔织晚从前单薄的经历中,宋玮便是她见过最典型的“书生”模样。
刚考上举人时意气风发,屡试不中时便心理扭曲,困于科举,一身酸腐。
果不其然,听完这句,少年的神情略有变化。崔织晚得意一笑,信心十足道:“我知道,读书人嘛,总归是有点脾气的,公子看我不顺眼的缘故,我大致也能猜到。不过《论语》曾有言:‘君子固穷’,做人还是多些气量比较好。”
她阴阳怪气别人向来有一套,就差没说让他去自家领点粥饭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穷酸书生落魄举子,崔织晚已经受够了,巴不得这辈子都瞧不见。
被人拐弯抹角地骂“不是君子”,少年果然不再是一张冰块脸,他负着手,朝前走了两步,微微皱眉道:“你,不喜读书人?”
崔织晚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却很快稳住,避开他的目光反问道:“这话我可没说,公子何出此言?”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数秒,远处却传来几声呼唤。明夏赶忙拉了拉崔织晚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姑娘,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寻来。崔织晚不情不愿地移开目光,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礼都没行,扭头就走。
明夏和阿酥无奈,冲少年歉然一笑,赶忙跟了上去。少年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默然不语。
崔织晚越走越快,越想越气。一个陌生人而已,却装出一幅看透她的模样,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只见不远处,爹爹正和刘夫人站在一起,笑着朝她招手。崔织晚默了片刻,偏首对阿酥轻声道:“你去寻个僧人问问,寺中有没有外人居住。”
阿酥明白她是要打听那少年的来历,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崔一石看着女儿走近,替她拢了拢披风,打趣道:“一闪神你就自个跑出去了,这是在家闷坏了吧。”
刘夫人看她小脸被风吹得微红,也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都说了别乱跑,身边还就两个人,那些婢子也不知道顾着姑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