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车越来越少,惟有邵汀渝开着的这辆,在封闭的车厢内,安静地能听见她睡着的气息声,轻轻浅浅,他分明也感到一丝疲倦,可思绪一直绷紧,于是开着车,选择了安全的地方停下。
凌晨四点,他轻推车门,下了车,拿出烟来点燃。
苦冽的烟草气味充盈肺腑,挥散了那一丝的倦意。
靠着车门,微微侧过身,漆暗的车窗内她仍然抵着窗睡,烟草燃在他指间,一点红色璀璨的光,他没怎么抽,任凭着香烟燃烧,最终被他扔到脚边,踩熄了火再掏出纸巾将烟头包起,放妥。
到了她窗子前,他俯下身,凑近,几乎快贴上玻璃。
大学里,他经常会遇见她,可真正认识她,是在学校举办的辩论赛上,他是正方,她作为反方,面对着他,她简直伶牙俐齿。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如今睡着了,脸颊软软,睫毛很长。
他注视着,眉宇舒展地生了点点笑意。
白霁溪苏醒的时候还是迷糊的,全身僵也酸。
她活动着脖颈,发现车平稳地在行驶中,车窗开了小半,晨风清凉,就趴至窗前吸着新鲜的风,等彻底清醒,一扭头,有一些开心:“邵汀渝。”感慨:“你不会开了一晚上吧。”
他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
“都行。”她心思全在车窗外面,天未完全亮,呈现鱼肚白,所以街道上的人稀稀落落的并不多,有的早餐铺子没有开,有的正忙活着支起铺子,她又问:“还有多远?”
其实从省一医院出发,离她要去的地方,若是开车,路程只一个半小时。
但是他擅自更改了线路,绕到这么个小镇上来,因为他用手机查过,这镇子上的馄饨十足有名气。
邵汀渝口头应付:“快到了。”
照手机上查到的攻略,他找着了有名的老店子,好在,她没有多想,也因为这家的馄饨确实好吃,她吃的心满意足,然后他载着她,返回她想去的地方。
那是老式的居民楼。
进了楼,白霁溪目光所及,太阳穴隐隐地开始撕扯,像是昨天尝过的那些疼,将要卷土重来。
钥匙上贴有房号,白霁溪站定与钥匙对应的门前,轻易地开了锁,便将邵汀渝留在屋外,她进屋将门关住,独自从玄关迈进客厅。
天略阴沉,风卷着窗子作响。
地板老旧了,她每踩一步,脚下会发出吱呀的声,从客厅走向卧室,会经过餐厅,而卧室,没有风,薄薄的窗帘垂直地掩在窗前。
她指尖发冷。
遵循着本能,拉出床头柜的屉子,空间不小,却摆着锁链。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拿起链子放到手心,轻触着它金属的质地,少年漆黑的眸子倏然自脑海浮现。
他眼眸漆黑的,如泼了墨,缀着灼灼的华光,他脚踝的骨骼亦是十分漂亮,小女孩蹲下身,托着脚链子,把少年的脚与床脚拴在一起。
她再起身,紧紧抱住少年,冲着他脖颈轻咬又蹭:“淮淮……”细细嘱咐:“你要乖,我出去买菜,一会就回来了。”
他抱着她,嗅着她脸颊上的香气,不舍得放手:“要戴好帽子。”他想替她出去,阿霁的一切他都不想给别人看。
可女孩执拗的很,知道他不会放心,所以害怕他会跟着她出去,让人把他给认出来,所以将他锁在这屋子里。
当听见他要求她戴上帽子和口罩,并且要和他一直通着话,她不能挂断,女孩就笑,亲吻他唇角。
第二十九章 馄饨 转变
十多年过去, 如今这脚链生了少少的锈,她抚摸着锈迹,失着神, 少年的脚踝骨似近在眼前,像是艺术品。
更奇怪的,她觉出血液中像有着什么, 细细地发跳,在苏醒。
攥着脚链一直没有放下, 这时候,“咯吱”的一声, 有人踩在了客厅地板上,脚步声清晰, 离她越来越近。
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将脚链拿走, 放回到床头的抽屉里,他看着她时, 墨染的眸沉沉暗暗,令人看不尽深处,只映着她。
陆淮深。
看着这人, 她默念出他的名字。
他这么快能出院,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白霁溪上前, 牵扣住他的手,低着脸将他手打量着,那骨节分明, 有一些苍白,依旧没有多少温度。
搓一搓他的指骨,眷念无法止住, 她看得痴怔,就捂住了他的手,想捂得暖和点。
而他身躯发着僵,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情绪,最终,攥过她的手拢进掌心,攥的她手指泛起疼,牵着她离开了这。
走在他身侧,她抬头看着他下颚,看到一片清冷。
停在楼道外的是一辆新车,司机是安文,她这一路上车来,没能见着邵汀渝半个人影,不免困惑,但不敢出声,乖乖地坐在清冷的那人身旁,听他对安文吩咐:“开车。”
安文于是启动了车子。
车内静默,明明窗户半开着,冰凉的空气仍显得窒闷,她始终不敢看旁边那人,见人行道上,有小孩子们追逐打闹,俱是四五岁的年纪,最是叽叽喳喳,她定定瞧着,不由得笑了开,脱口而出:“以后,我不想生孩子。”
浑然没察觉自己的喃喃自语,只是话音一落,气氛有些微妙。
白霁溪后知后觉,侧过身,男人的一双眼眸里寒雾散去,若明月初霁。
顾不上与她置气了,把他的云团儿给抱回来放到膝上,他眼底里全是她的影子,浮了异常灼人的光。
一时间,陆淮深不敢妄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