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上午的车,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陈曦提议先找一家招待所住下,洗把脸换身衣服再出门逛街和照相,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今天都赶不回去的,要住在市里。
庆丰市的百货大楼离客运站不远,百货大楼的后身便是一家招待所,条件简陋但胜在干净,陈曦知道庆丰市的招待所条件一定是不如申城,所以她也不矫情,直接交了一天的钱,便带着宁宁去公共洗漱区洗脸了。
走出招待所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换好了衣服,陈曦倒还是平日里的打扮,衬衫、西裤、高跟小皮鞋和呢子风衣,美则美矣,却变化不大。
但秦萧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中山装之后,通身气质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衣衫笔挺、低眉浅笑地站在陈曦的面前,显得温文儒雅又器宇不凡,再配上他那俊朗的外表、修长的身材和一双大长腿,不禁让陈曦的眼睛亮了又亮,内心小鹿乱撞。
“老公,真帅。”陈曦忍不住赞叹出声,又伸手帮秦萧整理了一下衣领,上下打量着连连点头,“嗯,我的眼光真好。”
“夸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自己夸上自己了,你真是……”秦萧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索性刮了下陈曦的小鼻子,继续道:“快帮宁宁也换衣服吧!时间也不早了,换好了我们出去吃个午饭。”
陈曦点头,迅速帮宁宁换好了一身小军装,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走出了招待所。
不知道是申城的服装过于前卫和时髦,还是一家三口的颜值太能打,总之一路上他们收获了不少路上的目光,才走到了庆丰市国营饭店。
第一次带女儿来大城市,是一定要吃些好的,在国营饭店点了两荤两素以及两斤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就点了这么多菜,在这个年代可谓是奢侈至极,好在秦萧肚量大,完全没有浪费,酒足饭饱之后,一家人便直奔照相馆而去。
打听之下得知,照相馆位于一条古建筑改造的商业街上,是一个两层的门市,面积不小,一楼环境雅致,设置了很多照相的布景,二楼则是洗相片的暗房,禁止客人进入。
陈曦和秦萧先是借了照相馆里的大红花,拍了一张颇有年代特色的结婚照,又各自拍了一张单人照。而后,两人换了一身照相馆提供的军装,又拍了一张军装的结婚照,接着又抱着穿小军装的宁宁拍了一张军装全家福。
之后便是宁宁的舞台了,她穿着小军装和两身不同的小裙子,自己就拍了三张单人照,这时陈曦和秦萧也换回了自己衣服,就抱着穿淡粉色小公主裙的宁宁,又拍了一张走时尚路线的全家福。
前前后后一共拍了是九张照片,却花了一个半小时多将近两小时的时间,只因这个年代胶卷贵重,拍照又是个奢侈的事情,每按下一次快门都必须谨慎小心,表情和造型都需要摆了又摆,确保无误后才拍下的。
九张照片,如果是选黑白照片就是一元一张,彩色的却要两元一张,财大气粗的陈曦果断掏出了两张大团结,选择了彩色的,多余的两元钱直接当作邮费和跑腿费,要求对方洗好相片之后寄到村里。
接下来的时间陈曦和秦萧带着宁宁逛了逛庆丰市百货大楼,虽然商场里人气萧条但宁宁却还是非常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然后陈曦和秦萧又带着宁宁去了公园,游湖划船,吃棉花糖,喝汽水,所有的一切对于5岁的宁宁来说都是异常新鲜的,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所以,当吃过晚饭后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宁宁即使已经累得困到不行,还是意犹未尽地不愿意睡觉。
小孩子的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第二天早饭后,一家三口便踏上了返程的路,一早出发,但真正抵达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宁宁早已经累得趴在秦萧的背上呼呼大睡。
到家的时候,院门上了锁,家里也没有人,秦萧不疑有他,他想小妹应该是去上工了,娘可能出门捡柴或者打猪草了,而爹既然已经学会了自己操控轮椅,那一定是自己出去放风了,他只是奇怪大白天的家里为什么还要锁着院门?
让秦萧万万想不到的是,在他离开的短短的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家已经被老秦家闹得鸡飞狗跳了,秦老太太亲自打上门来,寻死觅活的,话里话外想要钱要东西,要不着就指使儿子孙子上来抢,然后她自己坐在院子里撒泼打滚地大骂秦父不孝。
秦父和秦母无计可施,又双拳难敌四手,还真被他们抢走了两件冬衣和一台收音机,都是陈曦从申城买回来孝敬老两口的。
好在陈曦和秦瑶作为女孩子,平日里都有锁门的习惯,很多东西才能幸免于难。
也有赖于秦瑶机警,看到秦老太太带着儿子孙子杀上门来,第一时间就跑去找队长和书记求助,她知道大哥和嫂子不在家,她只能靠队长和书记帮忙才能将老秦家这帮人赶走。
结果人虽是走了,但家里却损失了两件冬衣和一台收音机,秦瑶气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觉得自己没用,对不起哥哥和嫂子,没能守住家。
这时,她突然想到嫂子告诉过自己,遇到这种事儿,可以到公社去报警,让警察来管,但想到哥哥嫂子说他们第二天便回来了,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等嫂子回来后,商量一下再报警不迟。
第18章
这两天里家里发生的鸡飞狗跳的事,陈曦和秦萧自然一无所知。
两人回到自己房间后,先是通了通风,然后便把睡得香甜的宁宁放到了床上。
陈曦也累得恨不得马上躺下,但由于一路奔波,她实在忍受不了灰头土脸的自己,苦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烧水,她只得软语央求秦萧帮忙。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之后,不等头发干透,陈曦便迫不及待地躺下休息,秦萧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一大一小,拿起毛巾就着陈曦剩下的热水简单洗掉自己一身的灰土,就忙活起家里的活儿来。
他先把这两天一家人换下的脏衣服洗了出来,然后又给家里的水缸打满了水,接着就闷头在院里子劈柴。
柴刚劈了一半儿,秦瑶就下工回来了,看见自家大哥,秦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跑过来抓着秦萧的胳膊,委屈道:“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咱家被人给抢了,咱们赶紧报警吧!”
秦萧不解,“怎回事儿,说清楚。”
秦瑶狠狠抹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忿忿道:“哼,就是奶奶抢的,昨天你和嫂子刚走,奶奶就带着大伯和小叔上门了,还有她几个成年的孙子,我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儿,第一时间就跑去找了柱子叔帮忙,然后柱子叔叫上了书记和村里两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来咱家。”
秦瑶抿了抿嘴又继续道:“之前发生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刚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奶奶坐在院子里大哭大嚎,骂咱爹不孝,说咱爹自己偷偷享福却不给她养老,柱子叔和书记是晚辈,管不了老太太撒泼,但好歹能威胁到大伯和小叔,一顿好说歹说,最后奶奶才答应等你从城里回来,再过来商量如何给她养老的事儿,直到他们走后,我才发现他们竟然抢走了嫂子买给爹娘棉袄和收音机,爹跟大伯撕扯时候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幸亏没伤着,但娘却气得狠了,昏昏沉沉躺了一天,今天早晨起床才好了一些。”
“砰”,秦萧一把扔掉手里的斧子,脸色阴沉,一双眼睛仿佛冒着火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处在愤怒的顶点。
秦瑶下意识地拽紧秦萧的胳膊,“哥,你别冲动,他们人多,你跟他们理论是没用的,嫂子说了,他们敢上门抢咱们家的东西,咱们就报警,到时候把他们都抓到牢里去,看谁怕谁。”
“瑶瑶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报警。”不知何时陈曦已经走出房门,来到秦萧面前,郑重道:“老公,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在一旁等着看戏好了。”
秦父和秦母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孩子一个都不在,秦母不知道儿子一家已经从城里回来了,只是暗骂女儿不知道上哪野去了,也不知道回家做饭。
秦母无奈,把猪草放到一边,准备先去厨房做饭,秦父则跟着进了厨房,准备帮忙烧个火打打下手。
秦父自从有了轮椅可以自由出入之后,几乎每天都围着妻子打转,想帮点儿力所能及的忙,秦母说了他几次他也不改,还是乐呵呵地跟着,秦母也就不再管他,真可谓是夫妻恩爱不减当年。
却说秦萧骑着三轮车,一路载着陈曦和秦瑶直奔公社,车上还有个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小豆丁。
秦萧本想和陈曦两人去报警,让秦瑶留在家里做饭,并且看着宁宁,不然宁宁一旦睡醒了看见家里没人怕她害怕,但秦瑶却说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看怎么报警,秦萧索性就带上她,当然也就不差宁宁一个小豆丁了。
公社距离村里走路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骑车自然就更快了,秦萧车上虽然带着两大一小,也才花了20分钟就到了公社。
报警电话是陈曦打的,她言简意赅,说自己出门两天家里遭到入室抢劫,被抢两件冬衣和一台收音机,对方一听到收音机是价值小二百块的熊猫牌收音机,马上引起了重视,说会尽快派人去村里调查。
果然,第二天上午,开工没多久,警察便来了。
是三个身穿干警制服的中年人,他们骑着自行车进入西塘村,自称是来自县公安局,便有村民引他们去见了队长。
为首的年纪最大的警察姓徐,退伍后便当了警察,至今已经十年,经验十分丰富,他三言两语道明来意,声称县公安局接到报案,西塘村村民秦广家携子侄入室抢劫,涉案金额高达200多元,如情况查实,则已构成犯罪。
陈曦报案的时候特意没有提及秦老太太,因为秦老太太毕竟年高辈分又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只是把锅先叩到秦大伯的脑袋上,至于他们老秦家最后让谁去顶这个罪名,就不是陈曦能够干涉的了。